汤管家哭丧着脸说:“太太殁了!”
我一听宝珠死了,胸口被击了一棍似地。我稳住自己,跟着众人来到宝珠屋里。
宝珠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伺候宝珠的丫鬟翠儿伏在宝珠床边哀哀地哭泣。
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翠儿哀怨地抬头,泣不成声:“我昨天晚上服侍太太睡下,今天早上来伺候太太起床。太太已经……”
我猛地一惊:“琪官呢?”
琪官的奶妈说:“昨天临睡前,太太把琪官抱给我。说她明天要操持喜酒,会很累,所以今天晚上琪官就在我屋里睡,琪官一直现在还在我屋里睡着。”
我抓住汤管家问:“太太是怎么死的?”
汤管家颤抖着说:“太太是吞金自尽的!”
我身子一软,就瘫倒了地上,我知道宋宝珠会难过,但没有想到她性子这么烈,没想到她会抛下年幼的琪官而自尽身亡。
族中的亲属陆陆续续地来了,喜事办成了丧事,把鹃儿扶正的事情就搁下了。宋宝珠的身份仍然是汤家太太,给她出殡后,发现她连遗像都已经请人画好。
我不知道宋宝珠是什么时候安排好这一切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了死的决心。
宋宝珠下葬以后,我对鹃儿愧疚地说:“把你扶正的事,要搁一搁了,按照礼制,夫人死后一年之内不得续弦。你现在还是姨娘的身份,得每天去佛堂给她守孝。”
鹃儿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她对我说:“做太太或做姨娘,我其实无所谓,只要能和你一起白头偕老,我心满意足。”
很奇怪,自从宝珠死后,鹃儿就真的不热衷于做汤太太了,我们俩还是很恩爱,汤府上上下下也都把鹃儿当主母看待。
不幸的是,鹃儿有次上街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腹中的孩子给摔小产了,此后她就血崩不止,没多久撒便手人寰。临终前,鹃儿对我说:“他世若再相见,我们再为夫妻。”
从此以后,我孤身一人,抚养琪官长大,再也没有娶妻。
二十年后,我五十岁一个中年人,却衰老如耄耋老人,我自知行将就木,找到樟树头,为我画了遗像。琪官恨我害死了他母亲,从小就不太愿意理我。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那一夜,我进入祠堂,在宋宝珠的遗像前跪下:“这辈子是我亏欠的,愿我死后,我们生生世世不再相见,也不再亏欠。”
宋宝珠在遗像里面瞪着我,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似乎在问我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待她!
我仿佛听见她在说:“这一世,我不害你,因为你是我儿的爹,以后生生世世,我倘若再遇到你,必定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她的遗像晃荡起来,突然,从遗像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抓住了我的头发,我被拽得凌空而起,往墙上撞去又反弹掉落在地上。
我屁股落地,身体一震,两眼一黑。再睁开眼,又回到了烟雨阁。
原来这间屋子曾经是放置宋宝珠灵位的地方,也曾是宋宝珠少女时代的闺房。我跌坐在地上,回想到刚才的南柯一梦,心里百感交集,原来在那一世,我是宋宝珠的丈夫,而且虐她至死。
我感到浑身发冷,我觉得很可怕,我不知道我在那一世竟然会如此冷血,难怪她这么恨我,而且要置我于死地。
我站起身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穿墙出去,这时,听到老板娘已经买菜回来,正在院中里走动。
我拍打着窗户喊叫,老板娘听到后赶紧上楼来开门。
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在里面?”
我说:“别提了,刚才我看到这屋的门没有锁,以为你在里面,所以进来看看,我刚进去你就给锁上了,我想叫你开门,你却已经出去买菜。我就被关在里面了。”
老板娘说:“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
我说:“没事,刚在里面睡了一觉。”
老板娘说:“啧啧,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我回到隔壁自己房间,发现陈帅虎居然还没回来,他说去买瓶饮料,这什么饮料买到现在还不回来!
我站在走廊上往俯瞰整个烟雨阁,心里感慨万千,我居然回到自己曾经的家里了。我不知道宋宝珠用什么招数让左丹引我回来,现在看来,她引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宋宝珠如果为了复仇,而一直盘踞在烟雨阁,我想办法超度她就是了。
但是,她会不会原谅我呢?如果她非要我死了才肯罢休,那就难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试一试。
这时,陈帅虎回来了,我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说:“刚才去买饮料的路上,远远地看到前面好像是蓝心,她跟一个邋遢老头走在一起,我心里好奇,便跟了上去,可是跟了大半圈,他们俩一眨眼就不见了,我寻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说奇怪不奇怪?”
怪老头?我马上想到樟树头。
我问:“那老人是不是头发披肩,穿得又很破烂?”
陈帅虎惊异地反问我:“你认识他?你知道蓝心跟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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