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确实也有同感,于是沉默不语。他不是那种被人说几句便受不了的人。
九一道长见他不争辩,反而欣赏地点头道:“要想让你的朋友转世之后仍旧记得今生之事,你让她记住你的容颜记住你的性格记住你的声音都是徒劳,你试图用尽各种方法来帮助她,也是徒劳。人本是渡世的舟,你叫她记住这舟的外形,特点,木质,想让她依照这些在来世再找到你,无异于刻舟求剑。舟还是那条舟,剑却不在这里了。”
“那就是说,外力的辅助都是没有用的?”
“对。”
“那该如何做?”
“守心。”
姥爹捂住胸口,轻声道:“心?”
九一道长将姥爹的手拿开,一脸笑意地说道:“心不在这里。它在水田里,在杂物间,在大海,在命根,在这世间万物中。阿赖耶识区别于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却又是他们的综合,又是他们的种子。它可以如水田一样再次长出稻禾,可以如杂物间再次容纳他物,可以如大海接收万川,可以如命根延续万代。”
四十一天过去后,姥爹想留在大云山上,九一道长却不留他了。
姥爹只好回到画眉村。
回到画眉村的第二天,谢小米便来了马家老宅。姥爹将大云山的遭遇说给谢小米听。
谢小米听过之后,居然忍不住羞涩一笑,说:“我懂了。”
姥爹惊诧道:“我在那里呆了四十一天都无法参悟,你居然听我说一遍九一道长的话就懂了?”
同在一室的罗步斋也眉头紧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谢小米。
谢小米提起姥爹常用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然后离去。
罗步斋看了不懂,提着纸走到姥爹面前,让姥爹看。
姥爹看完,呆若木鸡。
☆、第六十九章 小米的转世4
罗步斋见姥爹如此,又从姥爹手里抢过那张纸,正面看了反面看,立着看了倒着看,想从中看出端倪来。罗步斋虽然会汉语,但是对古诗词了解有限,所以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任何迹象。
姥爹知道,这句话的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他也顿时明白了九一道长的话。九一道长的意思是,叫谢小米记住姥爹的面容,记住姥爹的住址,那都是外在的记忆,没有什么作用,关键在于谢小米是不是心在姥爹这里。只要心在这里,相貌,距离,声音,年龄等等都无法形成阻碍。
几天之后,迷失桥的谢家派了人来,叫姥爹去迷失桥一趟。
姥爹大为惊讶,因为以前都是谢小米自己来,从来没有派遣别人到画眉村来过。
姥爹问来者:“是谁叫你过来的?”
来者说道:“当然是谢家的人哪!”
姥爹问道:“是谢家父母还是谢小姐?”
“当然是谢家老爷。”来者说道。
姥爹心中一惊,赶紧叫罗步斋一同赶往迷失桥。
到了谢家,谢家老爷急忙将姥爹往谢小米的屋里拉。姥爹心想,以前生怕我进去,现在却拉着我进去,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不过看谢家老爷心急如焚的样子,姥爹感觉事有不妙。
进了谢小米的闺房,一阵恶臭袭来,呛得姥爹和罗步斋连打几个喷嚏。
姥爹心中讶异,这种恶臭是人体死亡前才释放的戾气。人在活着的时候吃五谷杂粮以及蔬菜肉食,那些东西里除了有人需要的营养之外,也有各种毒素进入人体。人在活着的时候,这些外界进入体内的戾气被压制,不得释放。但是人体真正死亡的那一刻,这些戾气再也闭守不住,从七窍和毛孔里泄露出来,发出难闻的气息。这阵戾气释放之后,人体便真正开始腐烂发臭了。
果不其然,姥爹在谢小米的床上看到了她的尸体。
谢家老爷痛苦地指着谢小米,眼泪婆娑地说道:“昨天她从你家回来,就已经不行了。我想让她再见你一面,可是她不让,说什么只要阿赖耶识还在,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不在乎是今生还是来世见面了。我不敢跟她较劲,便没差人去叫你来。今天早上见她滴水不进,气息奄奄,我才自作主张叫人去喊你来。我见她前几天还好好的,以为不至于这么快就咽气,心想你还能见她最后一面,没想到还是晚了……”说着说着,谢家老爷头靠着床泣不成声。
姥爹缓缓说道:“原来您知道她是从我家回来的。”
谢家老爷极力抑制悲痛的情绪,说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姥爹顿时想起以前谢小米说的话来。谢小米说谢家父母对于她刻意暴露寄生身份的举动视若无睹。这谢家父母或许已经明确知道谢小米的不对劲了,他们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可以假装不知,何况是这些小事?
想起这些,姥爹对谢家父母的付出感动不已。
姥爹想起谢小米前段时间说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尸气,急忙叫罗步斋扶着悲伤过度的谢家老爷出去休息。此时谢家老太太已经悲痛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幸好院里还有几个可以办事的下人。
姥爹急忙叫下人去准备丧事。
本来人死后必须由亲近的人将亡者擦洗一番才能入殓的。但是此时的谢小米已经尸气充盈,稍有不慎则可能伤害他人。姥爹只好私自决定省略这个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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