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壮年就听他爹的,造了一只火把点燃。去燎那只白生生的手了。疼得老头子嚎得死去活来。虽然火把尽量避免着他那玩意儿,但它上面还是给烫得起水泡了。倒是那只手,被熊旺的火苗子正面烧着,一点事儿都没,依然紧紧地攥着,没有丝毫松动。
看来用火把这一招根本就白搭,弄不好把老头子给烧死了。只得放弃了。接下来还是继续拆墙吧。看看这手的主人到底长啥样子,先甭管死活吧,万一通点儿人性呢,可以向它磕头求饶,说不定人家心一软,就给咱放了。
于是两个人又抡起十字镐和大铁锤,嘭哒嘭哒地砸了起来,忙得大汗淋漓的。中间又是喝水又是啃馒头的。这老太婆忍不住抱怨起来。原来是嫌人家壮年吃得多。一连吃了五六个馒头。说这可不是恁家的粮食了,你怪能敞开吃,在恁家还没见你这样吃过呢,兔孙货,孬龟孙,心眼子坏透了,就不能多喝点儿水么。
把人家壮年给嘟囔得烦了,歇下手中的锤子,喘着气说你到底还让我干不啦,你以为我稀罕呢,搁这儿累得跟个啥样儿。壮年的爹气得哼一声,递个眼神,甩手走了。
“算了,你自己弄吧,这是俺家的锤子,我带走了啊,反正你也使不动!”壮年将铁锤撂起来,扛在肩上,准备离去。老太婆慌了,忙喊他一声,打算说两句好话哄哄他,还没等到她张口。却听得哗啦一声。
从另一道墙上又钻出一只手,疾速袭来,胳膊摆得如灵蛇般,一把从后面掐住了壮年的脖子。发出喀吧一声脆响。眨眼间,手已松开脖子,迅速缩回去了。只在墙上留下来了一个黑黝黝的洞。
再看那壮年,眼珠子瞪得老大,凸得快要掉下来。张开大口想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杂音。身体像面条一样软塌塌地栽倒至地上了。他爹愣怔了半天,等过去弯下腰查看时,儿子已经断气了。将他搬起来坐着,脑袋却往下耷拉,跟挂着个罐子似的,扶都扶不起来。原来是颈椎骨被拧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使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把个老汉给哭得嗓子都哑了,连连捶打自己的胸,一张开嘴,上下颚之间连着几道子唾沫丝,哭喊道,我的儿呀,你连媳妇都没娶上,孙子没给我降下一个,就这样走了,断了咱家的香火,可让我以后咋活啊。
这画面端的悲戚戚的,令人潸然泪下。老太婆揩了揩眼角的泪花子,觉得自己是时候有必要做些什么了。便从馍筐子里挑出一个最大的馒头,还给揭了揭皮。走过去递给那哭得睁不开眼的老汉,说老哥,别光顾着嚎了,一大把年纪了,身体要紧,吞个馒头,歇会儿吧。
“你这是干啥?”老汉努力睁开泪水朦胧的肿眼泡,抬起头望着她。
“这是俺家的馒头,最大个的,给你吃!”老太婆晃着手上的馒头,又重申了一遍。
“馒头?”老汉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接住了它,“你以为是个人都稀罕恁家的烂馒头?”突然嘴巴一抿,猛地扬起手臂。砰一声,将馒头狠狠地砸到老太婆的脸上去了。
嗤啦一声。老汉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子,拴在自己的脑袋上,刹紧裤腰带,握紧拳头。决定要给自家儿子报仇。哪怕把这座屋子给拆了。
这个老汉姓赵,且称呼他为赵老汉。这时候该他隆重登场了。
赵老汉不顾郭铁英家两口子的阻拦和斥骂,从外面叫来几个撵着自己干活的年轻人,俱都带着各种工具。打算拆屋子了。势必要找到那只手的主人。是活人给他打死。是死人给他来个碎尸万段。这丧子之恨,端的能令人发疯。
有一个死者的堂哥,手里掂了把沉重的劈柴刀。往那只手上噹噹地砍了好几下,见没啥用,恼得不行,嘴里呜啦叫唤着,冷不丁地扬起一刀朝郭铁英的命根儿上砍了一下子。立马落个血淋淋的。
亏它长得太粗,还具有韧性,这么一劈刀下去,才给砍开了直径的一半。疼得郭铁英老同志两条腿胡乱蹬了一阵子后,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这堂哥再次举起劈刀,欲要砍下去的时候,被张碧芝和赵老汉阻止了,怕他再闹出人命。毕竟在这个事件中,人家郭铁英也算是无辜的。
一群人抡着各种工具,梆梆噹噹,拆的速度就快了。很快就拆完了一道墙,仕女画掉落下来,被压在破砖下面了。倒是那老汉还在悬空吊着。那只雪白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他那话儿不撒丢。
这没看到还好。看到了把众人给惊得俱是倒吸冷气。只见连接着手的那条胳膊,在一道几米长的墙体被拆掉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完全暴露。原来是打另外一道承重墙里伸出来的。有俩人好奇,就逮个尺子,量了量这条胳膊的小臂,足有三米七八之长。
在没有掀掉屋顶之前,如果把承重墙给拆了,那这屋顶肯定会坍塌下来,弄不好就把人给砸死了。
虽然嘴上气呼呼地嚷着要拆掉屋子。可面临真要拆的时候,赵老汉却犹豫了。此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拆人家的屋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自家儿子死了,但的确不是让赵铁英两口子给害死的。他们是有间接的责任,可毕竟不是凶手。于情于理上来讲,不能完全迁怒于他们。
于是,他就征求张碧芝的意见,这屋子到底拆不拆啊。说个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其实压根不想给他拆的。谁知道这墙体里面到底潜伏着一个啥东西啊。弄不好,这一班人的命都得交代在这儿。有人已经想通了这点,再顾不上讲义气,丢下工具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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