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头间窜出一股火气,我强忍着,提高声调说道,爹,我没打开门,是一个娘们在咱家住着,拉开了灯,还把门子给我打开了。父亲白了我一眼,问那娘们搁哪儿呢。我哑口无言了。他又说,我看你是想恁娘想疯了。
得了,这事儿还弄不清楚了。天晚人困。还是老老实实地睡觉吧。我们三个都脱了鞋子,和着衣服挤到床上去了,紧紧地将身子互相偎靠着。大冬天寒冷啊,家里棉被少。挤到一块睡比较暖和。很快,人就呼噜呼噜地进入了梦乡。
可在半夜里,我被一阵悉悉萃萃的声音给聒醒了,睁开了一条眼缝。看见床前赫然站着俩人。是一个大人正牵着一个小孩儿。不知道为啥,此时我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无助,就好像整个人掉入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中,身子动也动不了,张着嘴巴喊也喊不出来。
只见那个孩子展开手臂,身子轻轻地一纵,就蹿起老高,头撞到了屋顶上,发出嘭的一下子,不过声音很轻微。轻飘飘地掉落到床上了。正好骑在了二炳子的身上。这二炳子正在仰面躺着睡呢,忽然睁开了眼,俩手迅速掐住那孩子的脖子,身子猛地往上一腾,再朝前一扑,张嘴就咬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贪吃
好一阵扑扑腾腾的,两人在床上扭着厮打起来。啪的一声。灯被拉着了。只见父亲手里攥着线绳,一脸的惊讶,支棱起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了。这我才看清楚床前站着的那个大人的模样。可不就是我回到家时给我开门子的那个中年妇女嘛。此时,她脸上正带着一股子怒气。
父亲爬到床那头,把两个压着摞还互相掐脖子的小孩子给拉开了。只见二炳子没把人家给咬伤,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自个的耳朵被撕下来半截子,落个血淋淋的。那个小孩子一双豹眼圆瞪着,看起来相貌凶恶,其实是生得面白如粉,秀鼻朱唇,只是几乎竖立起来的眉眼给他增添了浓烈的戾气,手里捏着二炳子那半截子耳朵,给掖嘴里嚼了。
“你是谁啊,半夜里钻俺家干啥?”父亲瞪着中年妇女喝问道。
那个中年妇女却是不讲话,伸手把那小孩从床上拽下来,抱在怀里,身子一矮,掀起床单子,钻到床底下去了。气得我父亲骂道,你他妈神经病啊,藏俺家床底下干啥,抓紧给我滚屌。慌不迭地翻个身下床,连鞋都不顾得穿,弯着个腰,把头探到床底下去了,却是发出鬼叫一般的狼嚎。
二炳子一边撕着卫生纸擦耳朵,一边吐字含糊不清地问道,咋啦三叔。我父亲将头缩回来,骂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俩人都不见了。二炳子疼得嘴角有点儿抽,说不见就不见吧,半夜里钻出来的玩意儿还能是啥好东西哦,你快点儿来看看俺哥哥,瞧瞧这是咋的啦。
此时,我的身体还是一动不能动,张着个嘴巴喊不出来声音。父亲跟二炳子跪在床上,上半身往下凑过来,都快趴到我脸上了。俱是面上的表情跟吞了个囫囵鸡蛋似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过了半晌,二炳子还有些愣怔,迟疑地说道,三叔,你看到了没有,咱们不是在做梦吧。父亲嗯了一声,点点头,说我看到了,应该不是在做梦。说罢,倏地伸手朝二炳子的胳膊上转着圈狠狠拧了一下子,给他疼得扯个嗓子叫唤起来。说你这不是晓得疼嘛,咋会是在做梦呢。
当他们把镜子放到我面前的时候,这我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上少了一样东西,多出了个窟窿。可我这心里却乐得不行,要是能发出声音或者能动,恐怕早就哈哈笑着在床上打起滚来了。
因为不见的是我脸上的那颗大白眼珠子。它原先所占据的眼框位置深凹下去,乍一瞅,跟个大窟窿似的,其实掰开眼皮子看,里面还有红色的肉筋。筋管很粗且长,就像盘卧着一团大号蚯蚓似的。
接下来,二炳子使劲推了推我,抬起头说,三叔,俺哥哥好像不能动弹了啊。我父亲说他是在装巴呢。便从床头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剪刀,掀开被子,往我的大腿上给猛刺了一下子。疼得我眼泪都掉出来了,却依旧不能动,也喊不出声音。父亲说奇怪了,这是咋回事,好端端的人咋就不能动了呢,难不成是中风了。
然后,他们也不再管我了,各人睡各人的去了。我父亲还把灯给拉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不免胡思乱想了一阵,慢慢地阖上眼皮子睡着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可能是保持老一个姿势太久,浑身酸麻不已。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身子能动了。再试下嗓子,也能喊出声音了。见床两侧空荡荡的,我父亲和二炳子都不在家,想必是一大清早的,忙着去捉老鼠了。
强忍住激动和欢喜,我再次去照镜子。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端的令人失望透了。那颗大白眼珠子不知何时又回到脸上去了。这是咋回事。难道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洗漱一番,吃了点儿饭后,我背起书包,打算去上学。走在大街上,我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面挤满了一堆人。便跑过去观看。原来是有个人上吊自杀了,尸体正在槐树上挂着。却是认得他,正是魏招娣的父亲。
在旁人议论纷纷着的时候,有个矮胖的女人哭嚎着打东边小跑着来了。却是魏招娣的母亲。别人赶紧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她过去后,哭着站在尸体下面观望了一会儿,拍大腿叫道:“孩子爹啊,你咋真会作精了,还跑到外面自杀,咱院子里没树么,让大家都看着你这吐舌头瞪狗眼的样子,给我弄得丢人八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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