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人们惶恐万分,以为要发生大地震的时候。那无边无际的银盘子突然化为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入地上消失不见了。天一下子变得漆黑下来,端的伸手不见五指。抬头朝天上望去,再也见不到一颗星星。
接下来,就没啥事儿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包括气温,又是热得让人撑不住,只得将被子收拾起来,抓起蒲扇使劲地摇晃着,不停地咒骂这鬼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再一看时间,还不到三更天呢。于是,大家又躺回床上睡去了。
半夜里我姥爷又醒了。这回可不是让我姥娘给聒醒的。而是自己馋醒了。脑心里一门想着篮子里那几块本该是供品的猪肉呢。又下了床,趿拉个鞋子到堂屋里去了。
伸手往篮子里一探,眉头一下子皱了上来,口里发出咦的一声,奶奶的,这猪肉咋没了,我记得才吃了一块不到。慌忙把篮子掂起来往下倒,连个肉渣子都倒不出来。于是,扯个嗓子嚎了起来。
把我那正噙着眼泪睡着的姥娘给吵醒了。起来一看,少不得将我姥爷给骂一顿,但也心疼得慌,本想着明天去地里拔几颗大白菜,搀着猪肉给炖了吃呢。可这猪肉竟然不见了。急得再也睡不着。想着是让老鼠给偷走了不是。俩人便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万一老鼠把猪肉藏在哪个旮旯里,或者正往回拖着呢。
好大一功夫折腾下来,倒是打死了不少老鼠,却是没再看到猪肉。没办法,只能认命了,没那好命。别想了,老老实实地回床上睡觉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姥娘还是想着她那闺女,一撇嘴就哭。家里可就这一个孩子啊。本来想生好几个的,那年代还没下达计划生育政策,随便生,没人管。可不知道咋回事,自从我姥爷的睾蛋被老鼠给偷着咬了一口之后,俩人便再也生不出来个一娃半崽了。
心里放不下,我姥娘就捎上一包锡箔捏成的碎银子,一个人去荒地里了,走之前喊给了我姥爷,可他不去,忙着在家剥死老鼠呢。路也不好走,到处都是泥泞,好不容易赶到了我母亲的坟前,这一看,却是泥土往两边分开,里面空洞洞的,除了一只落下的鞋子和一滩浑浊的积水之外,啥也没了。
☆、第五十七章:缘由
一见这种情景,可把我姥娘给吓毁了,身子骨发软,一腚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以为这尸体不见了,应该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被野狗刨出来,给拖走吃了。另一种是被人盗走,给死人光棍汉子当阴媳妇,也就是做冥婚使用。甚至有人穷急了也会挖坟,专门是图死人那一身衣服。至于我们现在常说的剖腹取器官和挖眼珠子啥的,那个年代还不流行。
哭了一大晌,眼珠子肿成核桃。哭着的时候也逐渐想明白了,光瞎哭也白搭,这生活还得继续。我姥娘用力站起来,也不顾得揩去粘在身上的泥巴,颤颤晃晃的,失魂落魄地回家了。那一会儿其实是万念俱灰,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但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冒出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活下去干啥呢。原来我姥娘突然想起来了,家里还养着两只老母鸡呢,昨天加上今个儿,光顾着悲伤了,都还没喂它们呢,可别再给饿死了。还得指望它们下些蛋,拿到集市上换俩钱,用来买盐和油呢。
回到家,一看我姥爷已经支起了锅,下面的火苗子烧得熊熊旺旺的,正掂起油葫芦子往锅里倒。一下子把剩下的油给全部倒完了,在偌大个锅里覆盖上老厚一层,应该能漫过一指。把我姥娘给急得直跺脚,挤着嗓子叫唤起来:“你这败家的傻吊玩意儿,搁锅里整这么油干啥?”
我姥爷指着盆子里一堆红溜溜的小肉身子,说要炸死老鼠吃。我姥娘呲着牙说,谁不让你炸了,可你倒这么多油不浪费了嘛,越是咱家穷啦,你还糟蹋,我的娘哎,咱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啦,妈的,天天光知道瞎吃,你这裤裆里咋不攒个管用的籽,嫁给你没过上啥好日子,到头来跟你熬成绝户头了。越说越恼得慌,抬腿朝我姥爷的胯下狠狠踢了一脚。
但我姥爷属于天生爱吃肉的人,自是少不了体格壮实如牛,生性火爆,属于那种一发急就冒一脸油汗的憨汉子。见我姥娘攻击过来,嘴里哟呵了一声,眼疾手快,朝下一捞,捉住了她的脚踝,往上猛地一掀。
扑腾一家伙,将一干瘪枯瘦的老太太给掀翻了,一头攮地上,崴住脖子,起不来了。这还不解恨,我姥爷又蹦过去,照她脸上跺了一脚,说瞅你这兔孙样儿吧,长得跟个知了猴一样,自己都站不稳还跟我打架了,真是不知死活。
这人虽是干瘦,但这脸肿起来,也跟往嘴里塞了个馒头一般,我姥娘模样凄苦得跟一头鹿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端的觉得这日子过得暗无天日,一丝一毫的盼头都没有。想一死了之。
记得我母亲生前居住的那间屋子里还放着一瓶农药。我姥娘连走都不愿走了,直接用爬的,一边爬一边哭,停停歇歇的,鼻涕一滩接一滩地往外擤着,人哭得狠了,这唾沫的黏度会变得高啊,不好吐,总是拉着丝,一吐就耷拉起来,来回地摇晃,弄不好就甩到自个胸襟上去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我母亲住的那间侧房跟前,用头嘭嘭地将门子撞开。又匍匐着进去了。结果给吓得扯个嗓子嚎起来,简直没个人声。我姥爷这边正用筷子夹住一块刚出锅的鼠肉试着往嘴里放呢,冷不丁地给吓了一大跳,手上猛地一抖,把嘴皮给烫住了,鼠肉也啪地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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