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滑行般地经过瓦勒堡,又骑过长长的上坡路,稳稳当当地骑向奥比奥,寒气把她的脸颊冻得生疼。最初的几英里,她缓慢而均勻地踩着踏板,身上的肌肉渐渐暖起来。接着她调整变速挡,又加快了蹬踏的节奏。很快,她在狭窄的道路上飞驶起来,低着头,双脚如活塞般上下飞动。薰衣草的香弥漫在空气中。在她身边,一片橄榄树林依着台阶状的山势铺展下来。她从橄榄树荫中驶出,进入一片阳光覆盖下的平地。又过片刻,她感到穿着毛线衫的身体开始渗出汗水了。
骑到一半时,她査看了秒表,距离最佳纪录只差三十秒。十二月酷寒的早晨,这个成绩实在不差。她绕过一个圆盘,调节了变速挡,开始跋涉一道又长又陡的坡路。片刻后她的呼吸粗重起来,双腿也开始灼烧——该死的香烟抽多了!然而她强迫自己坚持着,继续在长长的坡道上奋力蹬车。她想起了米歇尔·杜瓦尔,猪!距离坡顶还有一百码的时候,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愤怒地驱动双腿,吆喝着自己,不许放弃,不许向疼痛屈服。一道长长的下坡偿还了她此前的努力。本可以省力地滑行的,然而她只是迅速喝了口水,随即以冲刺速度冲下山坡。当她再次进入瓦勒堡的时候,她看了看表。新的个人最好成绩诞生了,超过原纪录十五秒。谢谢你,米歇尔·杜瓦尔!
她下了车,推车穿过安静的古城街道。在中心广场,她将自行车倚着—根柱子停下,买了份报纸,又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羊角面包和一大杯法式蒸汽牛奶咖啡。吃喝完毕,她拾起自行车,继续沿着狭窄的街道推行。
在一列连栋房的尽头,有一幢商用建筑,窗户上挂着标牌:一楼全部闲置待租。这里已经空置几个月了。杰奎琳双手搭起凉棚,隔着蒙尘的玻璃向里望去。面积够大,敞开式空间,木质地板,天花板高,最适宜做舞蹈教室。她有个设想,退出模特界,在瓦勒堡开一家芭蕾学校。全年大多数时间可以让本地姑娘们来上课,不过到了八月,观光客会汇集到瓦勒堡度暑假,她就对游客招生。每天上几个小时课,在山间骑骑自行车,喝喝咖啡,在广场的咖啡馆读读书。洗尽铅华忘却声名,再次回归为萨拉·哈勒维——来自马赛的犹太女孩。不过要开学校她需要钱,要想挣到钱就还得做模特。她必须重回巴黎,再忍受一阵像米歇尔·杜瓦尔那样的男人。再接下来她就自由了。
她蹬上自行车,缓缓地骑回家去。她家是座相当小的别墅,砂岩般的颜色,红瓦屋顶,隐隐约约藏在一排高耸的丝柏树后面。巨大的露台花园俯瞰着山谷,园中的迷迭香和薰衣草在茂盛的橄榄和胡椒树之间恣意生长。花园的基座处是一座长方形游泳池。
杰奎琳进入室内,将自行车斜靠在门厅里,走进了厨房。录音电话的红灯闪起来。她按下播放键,一边弄咖啡一边听留言。
伊冯来电邀请她去蒙特卡洛一位西班牙网球大腕的家里参加派对。米歇尔·杜瓦尔来电了,为他自己拍摄时的行为道歉。过去的擦伤愈合了。玛瑟尔打来电话,说他找罗伯特谈过了。马斯蒂克岛的拍摄会恢复原先的计划。“你得在三周后出发,小天使,所以别吃芝士和意粉了,赶快恢复你的美臀吧!”
她想起了自己的自行车训练,会心一笑。她的面孔也许确实三十三岁了,然而身材却空前曼妙。
“哦,顺便提一句,有位叫吉恩·克劳德的哥们儿来过办公室。他说想和你单独谈谈,是关于一份工作的事。”
杰奎琳放下咖啡壶,眼望着电话机。
“我告诉他你在南部。他说他正在南下路上,到了之后他会找到你。别生我气,天使。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长得也不错。我都不禁要妒忌了。爱你。再见。”
她按下重播键,又听了一遍留言,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哦,顺便提一句,有位叫吉恩·克劳德的哥们儿来过办公室。他说想和你单独谈谈,是关于一份工作的事。”
她按下了删除键,手颤抖着,怦怦的心跳震动着肋骨。
杰奎琳坐在阳光朗照的露台上,回想着接受阿里·沙姆龙招募的那个夜晚。此前她用做模特的钱为父母买了一份退休礼物——赫兹利亚的一座临海小公寓。一旦她抽出几天空闲,就会到以色列去陪二老。后来她彻底爱上了那个国家。那是让她真正感到安全和自由的地方。她不需在那里隐藏自己的犹太人身份,这是她最喜爱的一件事。
一天晚上,在特拉维夫的一家爵士咖啡店里,一名老人出现在她的桌前,秃顶,很丑,钢边眼镜,卡其布裤子,一件短夹克,右胸上还撕破了一道。
“你好,萨拉,”他说,自信地微笑着,“我可以陪你坐吗?”
她抬眼看去,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叫萨拉?”
“其实,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呢。我是你的大‘粉丝’呀。”
“你是谁?”
“我叫阿里,在一个组织里供职。我的组织同国防部有关联,不过不是很紧密的关联。我们的名称是协调合作研究所,简称为‘机构’。”
“好啊,咱们直来直去把话说清楚,那样我最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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