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说得详细一点,先生。”斯文德尔斯淡淡地说,同时把记录本往身边拉了一下。
探长乔治·贝内特想必已经回家很长时间了。现在已将近八点,早已超过了高级侦探的工作时间。按理说,他应该已经躺在扶手椅上,两条长腿伸展在烧得正旺的炉火边,吃完了饭,坐在电视前看电视剧《加冕街》。然后,当安妮收拾、清洗餐具时,他会溜达到高档酒吧,如约克公爵酒吧或者贝克徽章酒吧喝一阵儿、聊一会儿。没有其他方式比在酒吧里聊天能更快地了解一个地方了。作为一个刚到这里不足六个月的新来者,他比其他任何同事都需要以这种方式作为开端。他知道,起初当地人对他并不信任,私下议论纷纷,现在已经开始从心里接纳他了,觉得他的父亲、爷爷是不是当地人也无关紧要了,渐渐地忘了他的外来身份。
他瞥了一眼手表。今晚他去酒吧将会很走运。倒不是因为他料想到有一场灾祸。乔治不是酒鬼。如果不是因为职责要求他时刻把握该镇的脉搏,连续一周他都不会光顾酒吧。他宁可带上安妮去一个新的摇滚乐团跳舞,这个乐团常常在凉亭园表演;或者去剧院看一场电影;或者就待在家里。刚刚结婚三个月,乔治还不能肯定安妮就一定愿意与他白头偕老。工作至今,他所遇到的困难都是因为案件的单调乏味,而不是因为罪犯的凶狠残暴。他能从工作中最困难的时候挺过来真是一个奇迹。未来七个月里的案情将会使这一奇迹经受严峻的考验。
今天晚上,安妮会待在家里,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织毛衣,一边等他回来。一想起这一点,诱惑远远多于苦涩。乔治从便条本上扯下半张纸,夹在文件中他所看到的地方,合好文件夹,顺手放进抽屉里,掐灭吸剩下的金叶牌香烟,把烟灰缸倒干净——这是每天的最后一道程序。然后伸手取下带有腰带的双排扣雨衣,不太自然地戴上他的宽边软毡帽。这顶帽子总使他显得有点怪,但是安妮喜欢,总说他一戴上就很像电影明星詹姆斯·斯图尔特。可他自己看不出来,他不相信仅靠一副大长脸和一头蓬松的金发就能让他看起来像电影明星。他缩拢身体穿上衣服——幸亏安妮让他买的是带有衬里的——他感觉非常合身。虽然肩部稍有点紧——板球运动练就了他一副宽大的肩膀——但是,他知道他一走进警署大院、迎着刺骨的寒风,就会为之庆幸。凛冽的寒风似乎总会从荒原一路呼啸而来,横扫巴克斯顿的大街小巷。
他最后一次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确认清洁工不会看见任何不该看见的东西,然后把门关上。这时,他一眼瞥见刑事调查科空无一人,于是转过身去满足一下片刻的虚荣心。只见一条黑色的塑料小饰板上镌刻着白色的“探长G.D.贝内特”等字样。他想,不到三十岁就做了探长,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为了取得法学学位,他曾坚持不懈地埋头苦读,现在回想起来,那单调乏味的三年中的每一分钟都是值得的。这使他平稳地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他是德比郡警察部门中成功进入快速提拔行列的第一批毕业生。七年前,在他进行了忠诚宣誓之后,他成为该郡有史以来被提拔的最年轻的便衣探长。
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这孤芳自赏的瞬间。他从台阶上一路跑了下来,借着冲力通过了旋转门,来到了整齐划一的集合厅。他刚一进去,三个人迅疾地转过头。一开始,乔治不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很快他就记起来了。全镇有一半的人都参加了向各派教民开放的一个特别的弥撒以纪念最近被暗杀的总统肯尼迪。该镇声称,这位被暗杀的领导人是本地的一位养子。实际情况是,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只是在他遇刺三个月之前去过那里,当时是去给他妹妹扫墓,墓地位于几英里以外的伊登索的查塔斯沃斯家族的庭园。一位曾经在达拉斯一家医院帮助大夫抢救总统的女护士是巴克斯顿人,这一事实在当地人看来更是强化了总统与该镇的关系。
“没什么事吧,队长?”他问道。
值班队长鲍勃·卢卡斯皱着眉头,把一个肩膀轻轻一耸。他瞟了一眼手上的字条。“五分钟以前没事儿,老兄。”他挺直身子,说,“很有可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十有八九是还没等我赶到,就已经解决了。”
“什么有趣的事儿?”乔治问道,尽量使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他最不愿意让鲍勃·卢卡斯觉得,在他这个刑事调查科的便衣警察眼里穿制服的警察都像小丑和街头卖艺者一样。
“小丫头失踪了,”卢卡斯把字条递给他,“警员斯文德尔斯刚才接到报警。他们直接打到这里,没有通过应急总机。”
乔治把斯卡代尔在脑海中勾画了出来。“我们有没有当地的人?”
“没有必要。那地方几乎就是一个村庄。最多十户人家。斯卡代尔是皮特·格伦迪的辖区,但是很显然,那位母亲认为皮特胜任不了。”
“那么,你认为呢?”乔治很谨慎。
“我想我最好还是开车去斯卡代尔,和霍金夫人谈一谈,顺便把皮特接上。”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帽子,端正地戴在头上。帽子又黑又亮,就像他的靴子一样。他双颊红润,嘴里好像衔了一个乒乓球。一双闪亮的黑眼睛和两条平直的眉毛使他看上去很像口技表演中画的假人。乔治已经看出来,鲍勃·卢卡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知道,如果他问卢卡斯一个问题,他会直截了当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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