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回声_[英]薇儿·麦克德米德【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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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克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好吧。瞧,有件事得和你说明。警察认为是有人纵火。”

  歪呆若有所思地垂下头。“我也这样觉得。”

  “是吗?为什么?”

  “基吉选择了一条危险的人生道路。谁知道他带回家的是些什么人呢?谁知道他们的灵魂有多么堕落呢?”

  亚历克斯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妈的,歪呆,我记得《圣经》上说过‘勿品评他人,以免遭人品评。’你觉得自己是谁,有资格说这种话?不管你对基吉的生活方式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观点,现在都应该放下。基吉和保罗都是互相忠诚的。十多年来,除了彼此,他们都没有别的伴侣。”

  歪呆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笑容,让亚力克斯很想扁他。“你对基吉的话总是深信不疑。”

  亚历克斯不想吵架。他尖刻地反驳了一句:“我想告诉你的是,警察愚蠢地认为是保罗放的火,所以见到保罗时,你说话留神着点。”

  “你为什么觉得警察的想法愚蠢呢?虽然我不知道警察的查案方式,但有人跟我说过,大多数不是由黑帮仇杀引起的命案都是配偶干的。既然你让我留神,那我觉得我们应该注意到保罗是基吉的配偶。如果我是警察,不把这种可能性考虑在内,我会觉得是自己的失职。”

  “好吧,你要这样想是你的事。但我们是基吉的朋友。这些年来,琳和我同他俩相处的时间也够长了。在我看来,他俩的关系决不至于发展到谋杀这一步,这等于是冤枉。况且死去的还是你深爱着的人,那情形就更悲惨了。这就是保罗现在所遭遇的。我们应该支持的是他,而不是警察。”

  “好,好。”歪呆赶忙说,歪呆想起了自己早年出于某种恐惧感而投身宗教的经历,争吵就此打住。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一直把头撇向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避开亚历克斯时不时朝他投来的目光。

  亚历克斯把车开出了高速公路,向着基吉和保罗的家驶去。穿过树林间那条铺着碎石的小路时,他的心里憋闷起来。他的脑海里翻腾着大火熊熊燃烧的场景。但是当他在一个弯道过后,最终来到现场时,竟感到自己的想象力如此不济。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座烧得焦黑的房架子,可事实上房子被烧得精光彻底。

  目瞪口呆的亚历克斯慢慢地停下车,他下车,往废墟前走近几步。让他吃惊的是,事隔多日后,现场依然能闻到刺鼻呛喉的焦臭味。他盯着眼前乌七八糟的废墟,根本无法将它同以前的样子联系起来。除了几根大梁木外,别的几乎都无法辨认。房子一定被烧得仿佛一块红通通的烙铁,四周的树木也遭殃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丫杈着。

  亚历克斯没注意到歪呆从身边走过。他垂着头,走到封锁火灾现场的警戒带前,猛地扬起头,一头浓密的银灰色头发在路灯下闪着微光。“哦,上帝。”他叹息道,声音在空旷的树林里格外响亮。

  亚历克斯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明白,那一声叹息是歪呆看到废墟后内心被激起的强烈感情所催发出来的。可亚历克斯就是忍不住想笑,凡是见识过歪呆嗑药磕得迷迷糊糊或者在阴沟旁呕吐的人都不会将这一幕当真的。他转过身朝车子走去,上车后砰地关上车门,让歪呆独自在那里对着天空“口吐莲花”。他真想踩下油门,甩掉这个虔诚的教徒。但是一想到基吉从来没有丢弃过歪呆,也从没有丢弃过他们任何人,他就狠不下心了。他现在唯一能为基吉做的,就是保持那一份对朋友的忠诚。于是亚历克斯坐在车里等着歪呆。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一幅生动的画面。基吉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火光四射,火舌扫过木头;浓烟弥漫着熟悉的房间,悄然钻进基吉的鼻子,基吉抖了抖身子;整座房子在大火和浓烟中摇摇欲坠;失去意识的基吉置身烈焰的中心。景象之悲惨,让人无法忍受,亚历克斯努力想要驱散脑海中的这些场景。他试着想想琳的模样,但那影像总不长久。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这块地方,无论去哪儿都好,只要能让他的脑海里出现别的景物。

  十分钟后,歪呆回到了车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冷风。“呵,真冷。我从来不相信地狱是火热的。如果让我决定的话,我一定让它冷得像冰柜。”

  “我相信等你进天堂后,可以向上帝建议一下。好了,我们现在回汽车旅馆?”

  一路上有亚历克斯陪伴,歪呆很满意。一入住汽车旅馆,他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要去西雅图。“我要去见见在这儿的一个同事。”他和亚历克斯约好明天早晨碰面,开车去参加葬礼。此刻他看上去有些忧郁,亚历克斯仍然为歪呆也许会在葬礼上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担心。

  勃拉姆斯的音乐渐渐淡去,保罗走上讲桌。“我们到此是因为基吉对我们在场的每一位都有特别意义。”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嗓音,“即便用一整天的时间,我也无法表达他对我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没有这样的打算。但是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和大家分享基吉的事迹,在场的每一位都会乐于倾听的。”

  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一位长者站了起来,挺着僵直的身子走到讲桌前。当他转身时,亚历克斯才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份悲惨心境。卡雷尔?马尔基维茨看上去身板萎缩了不少,宽阔的双肩塌向两边,乌黑的眼睛仿佛凹进了后脑。亚历克斯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了,但老人的变化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沮丧。“我失去了儿子。”老人说。一口苏格兰英语中依然带着波兰口音。“他这一辈子都让我自豪。即便是在小时候,他就已经显露出对他人的关爱之情。他总是踌躇满志,但绝不仅仅为了自己的出人头地。他想做最好的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最好的一面奉献给别人。他从不为别人对他的看法而烦心。他总说别人的评价是基于他的所作所为,而非他人的偏见。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到场,我很宽慰,因为这证明了你们认同他的为人。”老人拿起讲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深爱着儿子。或许在他生前,这句话我说的不多,但我希望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低下头,返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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