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她们的选择吧!有一类女孩会被这些职业所吸引,但是男生却不一样,每一个男人都得找份职业来谋生。”
“原因就在于此……哦,我们得转弯了。”
转进了希兹柯特街,在路的尽头有一道开放的铁栅门,里面是伦敦旧市区几座已经废止使用,并且早已失去原貌的墓地。墓园里好多空间都让活人给占用了,而死者都被挤到了角落。一些墓碑依然竖立在那里,一些却被挤到了墙角,上头的碑文也早已失去了意义,很多空间都放置了柏油墙和座椅。比起刚刚经过的老旧街道,这个地方还算宜人,尤其在这夏日的午后,虽然草地已经枯黄了,鸟鸣中也夹杂着寄宿学校孩童绕着石椅和几个残余墓碑追逐喧闹的声响。
“这就是伯林汉家族安息的地方?”我说。
“是的。除了我们家族,这里还很多名人的坟墓。理查德·克伦威尔理查德·克伦威尔(Righard Cromwell),英国十七世纪资产阶级革命的领袖、政治家和军事家奥利弗·克伦威尔的长子,后继承父位,因没有治国才能,政权被推翻后流亡法国。的一个私生女就埋在这里,墓碑还立着呢!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不过,这地方倒有一丝熟悉的气息。”我环顾四周,努力回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我看到一座房子,它的周围被一道用格子棚架加高的围墙围住。
“没错,”我大叫起来,“我记起来了!我是没来过这里,不过,那道围墙里头的地方我去过,它的另一头对着亨利塔街,那里曾有一所解剖学院,也许现在还在。我医学院的第一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而且在那里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人体解剖。”
“这学校的位置有点可怕。”伯林汉小姐哆嗦了一下。
“以前我经常一个人在实验室里。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去,用铁链把水槽里的尸体吊起来,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很恐怖。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尸体在水槽中浮起的样子真叫人害怕,就像某些老墓碑上描绘的那种景象:死人从棺材里飘出,代表死神的骷颅被击溃,它的标枪断裂,王冠摇摇欲坠。我们解剖学的讲师经常穿着蓝色的围裙,就像食人狂一样。”说完我摆了一个恐惧的姿势,“你不害怕吗?”我笑着问她。
“不啊。每种职业都有无法向外行人展示,或者难以告人的一面。比如,雕刻家在工作室里进行创作的时候,看着他雕刻图像或黏上一些东西的时候,你会误认为他是个水泥匠,或者是清洁工。你看,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坟墓。”她指着一座墓碑对我说。
在一块古朴的石碑前,我们停了下来。可能因为历史久远,墓碑已经严重剥落、风化了,但碑文依然清晰可见:护国公理查德·克伦威尔之女安娜安息于此。非常朴素的语言和碑身,带着它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气息。不免让人回想起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那时,这片墓地还是一座简陋的教堂庭院。葛雷法学院一带的静僻巷口时常响起震耳的枪炮声,大片绿野和灌木丛中埋伏着大队军旅……拖着各种家当和马匹准备逃向伦敦城的乡民经过这条巷子时,常会在这儿驻足,隔着围墙远眺着战火。
我静静地站着,陷入了沉思。伯林汉小姐在一旁看着我,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思考方式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我抬起头,有些不解。
“我注意到你看到那块墓碑时的神情,你好像很有感触,我也一样。每当我看见那些古老的石碑,尤其是墓碑,总是忍不住盯着上面的日期,回想起那个年代的种种。为什么一块普通的石碑能激发我们如此多的想象,还让人如此感动呢?你认为这是为什么?”伯林汉解释并反问道。
“我想是因为……”我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那些年代久远的墓地石碑本是极其私密的物品,同时又是某个特定时代的产物。当周围的一切都已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日新月异时,唯独它独居一隅,亘古不变。无意间看到它们,你还能无动于衷吗?至于那些乡村工人或农夫的平凡墓碑,来自乡村石匠粗拙的雕刻工艺和乡下读书人毫不矫饰的朴素诗文,往往比那些正统的碑文和华丽考究的名人石碑,更能生动地呈现那个时代的真实面貌。你不觉得吗?不过话说回来,你家族的墓碑到底在哪里呢?”
“在远处的那个角落,不过好像有个人正在那里抄写墓志铭。唉,来得真不是时候。真希望他能赶快离开,我好带你过去瞧瞧。”
沿着她指的方向,我这才注意到,有个人正拿着笔记本,神情专注地浏览着一组古老的墓碑,一边用手指摸索着上面雕刻的字体,一边临摹碑文。
“他正在抄写的是我祖父的墓碑。”伯林汉小姐说。
这时只见那人突然转身,朝我们看来。他戴着一副眼镜,让我们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杰里柯先生!
第16章 爱意初萌
杰里柯好像对于在这里能看到我们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至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就这点儿来说,他的五官可以说是一大败笔。他的脸实在和伞把上的人脸雕像没什么两样,同样的冷酷无情。
看到我们,他走了过来,但并没有放下翻开的笔记本和笔,然后朝我们僵硬地欠身鞠躬,并抬高帽子以示招呼。握完手后,站在一边,好像等着我们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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