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长廊往左拐,右手边的一排房间令我们四位私生子目瞪口呆。我本以为又是什么了不起的私有设施,没想到这排房间竟会是六间破屋。这地方与整座庄园格格不入,这让我不由想到金庸先生一部作品里的场景,这儿就是金王府里的牛家村。
带着疑惑,我走进最边上的房间。这间屋子只剩下门框,一块高一米八的房门只剩下半扇,宽度接近七妹的小蛮腰。这块靠在墙上的房门引起了我的兴趣,询问管家它的故事,杨利民表示他也不清楚,这儿某些东西的故事老爷并没和他细说。
房内的空间很小,连十个平方都不到。天花板上有几道裂口,部分墙壁上的石灰也从墙体脱落,就像是衣服上的破补丁。办公桌破旧不堪,上面落了整整三层灰,80年代随处可见的搪瓷茶杯摆在桌上,茶杯盖边缘的瓷片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受到氧化的锈圈。杯子旁摆着一叠已经泛黄的旧报纸,日期是1991年6月22日。报纸上摆有一支旧钢笔和一瓶英雄牌的蓝墨水。
往前跨了几步来到窗边,走路的时候,脚下传来地板开裂的声音。窗户由两边推开,大概是雷宇国想把这里保存得持久些,连接窗框的铁片被加牢。窗台边缘各有两个小风钩,用来固定窗户。看着镶有三片玻璃的窗架,我立刻被这个时代产物带回了小学的时光。当年我所在的教室就设有这样的窗户,记得二年级的时候,我与伙伴嬉闹打碎了其中一块玻璃,老师请来工人换玻璃,我到现在都记得更换玻璃的步骤。首先拿出皮尺测量长度,跟着用玻璃刀为玻璃切片,再来就是在玻璃的四面紧靠窗架的地方订上几个钉子,最后,工人拿出暗黄色的胶泥抹在玻璃四周,将其固定,大功就告成了。我记得胶泥的味道很刺鼻,但我依然和同学把它当做橡皮泥来玩。此刻,我眼前的胶泥已经干枯,童年的美好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
当我沉浸在回忆的时候,杨利民对大家解释,“90年代初,老爷从海外归来。选定的第一个办公地点,正是各位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房间。”
“父亲那么有钱,为什么不选个好点的写字楼?”叶秀珍问道。
“回国后老爷认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价格低廉的办公场所自然成了最佳选择。”老杨摆出一副感慨的姿态,“老爷在这样的环境工作了五年,比起后期的高档办公楼,他对早前的工作环境更有感情,所以晚年的他为了保存过去的回忆,在庄园建造了这片只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郭小兵礼貌地对管家说:“老杨,请问当时有多少人替父亲打工?”
“大约上百人。你们别小瞧这个地方,当年有资格坐进办公室的,都是经理和主管这样的人。老爷当时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间,我带你们去看看。”
前面五间办公室被管家打开,由于布局相似我们并未入内。这里每个房间只有一拳之隔,相邻两个房间的窗距大约一米五米左右,墙体破烂不堪,感觉一推就会倒,怎么看都与庄园豪华的设施不相称。杨利民表示,考虑到透气通风的关系,所以只要不下雨,每间房的两扇窗户都会打开。
跟着老杨,我们来到雷宇国的办公室。这里大门紧闭,门边挂着一面宽度一米、高度约一米八的试衣镜,镜框的厚度和我的中指差不多长,大约九厘米。要问在这儿放上镜子的原因,我只能猜测雷宇国平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出门之前都要站在这儿确认衣物上没有瑕疵。
杨利民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挑出最普通的那把插入锁眼,轻轻向右旋转。门被打开后,我们发现这儿是六间办公室最小的一间。窗户和办公桌与其他房间完全一样,窗外有一棵向右倾斜七十度的槐树,粗壮的枝干和茂盛的树叶离窗户只有三米的距离。不用说也知道,当年有棵这样的槐树陪伴了雷宇国五年的光景。
视角移回办公桌。一台造型过时的计算器摆在右手边,再旁边是早已停机的大哥大手机。砖头手机旁有一盏小巧的台灯。办公桌的正对面,摆有一张破旧的棕色文件柜,文件柜共三层。第一层堆有一些当年留存的公司资料,中间那层摆放着相关的专业书籍,最下面只摆了几包方便面和一个铝制饭盒,饭盒内放着一把不锈钢的四齿小叉。
“老爷经常加班,所以吃住都在这个房间。”老杨指着屋内的硬板床,“对老爷来说,条件越糟就越有奋发向上的冲劲。”
“为了赚钱,真是够拼命的呀。”郭小兵忍不住赞叹道。
杨利民冲他笑了笑,“年轻人只要实事求是地工作踏踏实实地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还要看机遇。”七妹插嘴道。
二姐看了看这个没什么阅历的孩子,什么也没说。从叶秀珍的眼睛里,我仿佛可以感到她想说“背景”这个词。实力和背景在这个社会是相互的,二者缺一不可。
话多的七妹继续活跃,她指着文件柜里的一张照片问道:“这是父亲年轻的照片吗?”
“对,请不要乱碰。因为这是老爷最喜爱的办公室,所以要严加保护。”
我观察了一眼,雷宇国年轻时长得很难看,所以我怀疑二姐和七妹有漂亮的脸蛋,应该是她们老妈的功劳。
七妹指着柜子里的东西,又问道:“这包老鼠药是怎么回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