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会挨打,会被打到齿断唇破、满口是血、眼皮肿胀、网膜剥落而失明;他为此高兴不已。
但父亲岂止没打他,甚至开始流泪,说会变成这样全是自己的错,自知赎不尽这份罪过,但即使女儿不会凶此同来、妻子不会因而痊癒,自己仍会反省到死亡的那一刻,并表示真的很抱歉。
警官失望、绝望,没人发现自己的罪过,没人教训向己;他觉得当时自己该跳河死去,便到河边寻死。
他站在河边好几个小时,却无法动弹:死心回家后,他因窝囊而哭,又因悲伤而嗤笑。
明白将寻死二字挂在嘴边的自己才是最差劲的小丑后,当时十岁的警官发誓要放弃自己的人牛:他决心步向不幸的道路,他认为自己独自幸福过活是种罪过。
然而,他连这点决心都无法贯彻。
他读书、交女朋友、上大学、就业,逐步建立安稳的人生。
警官照镜子时,发现自己与十岁时完全没变,是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不由得哑然失笑。
只不过,如今这种自嘲也已流于形式,他心知肚明,因此更加嗤之以鼻,而这当然也是形式的一部分。
然而,当他目睹少女的尸体时,长年保持的感觉顿时灰飞烟灭。
警官触碰与妹妹一模一样的尸体:心跳急遽加速:接着,他一面哭泣一面道歉,不断说着:对不起,我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活着。
公寓外传来警车的警笛声,警官知道支援人手已抵达,便以毛毯裹住少女的尸体,抱着她走出屋予。
肩膀的出血使他的视力与体力减弱,但他毫不在乎地继续下楼。
他无视驾着警车前来的上司而逃走,却因负伤又抱着尸体,动作缓慢,随即被迫上并被压制。
警官拼命抵抗,但仍被制伏,与尸体一同被推进警车后座。
见了室内的情况,上司判断警官是因射杀了一般百姓而陷入错乱状态,出言劝慰他后,才发动巡逻车。
警官心急,这么下去,尸体将被夺走并火化,他必须设法避免:好不容易找到妹妹的尸体,不能再度失去。
他见上司专心开车,并未注意自己,便从背后扑向上司。
上司紧急煞车,警车转了个大圈,直接撞上电线杆。
警官立刻回复意识,扛着少女的尸体逃脱:警车爆炸并燃烧起来,警官与尸体被暴风吹得老远。
警官听见喇叭声在近处响起,抬起脸来,眼前是一面车牌;原来是闪避冲入对向车道警车的花店小货车。
警官反射性地推开少女的尸体,下一瞬间,他与小货车相撞,额头及眼珠破裂:花店小货车翻倒,没繫安全带的送货员因颈骨折断而死。堆在小货车上的花散落一地,灰色的沥青染成红、白、蓝、紫色,包围于芳香之中。
大量的花卉铺满路面,在嗅觉刺激之下,警官清醒过来,但他的眼球已然破裂,什么也看不见,没发觉自己的周围已被花朵侵蚀。
警宫伸手摸索少女的尸体,但他的手只能压扁花卉,使香气更为浓烈而已,碰不到尸体。
少女的尸体在路边的树丛里,由于有毛毯包覆,毫髮无伤。
警官在黑暗中移动双手,奋力寻找少女的尸体;但脸上及肩膀的出血过于严重,令他当场倒地。
饶是如此,他依旧伸着手,颤着被血及花瓣染红的手,大叫:妳去哪里了?但少女是尸体,没有任何反应。
一
欲望
Oh--渴望一切的我(HoffDylan/欲望)
「再不动,就杀了你们喔!」
泷川惠子在上课中讲话,我转头正欲告诫她,却见春井文慧拿着把怎么看都像是冲锋枪的黑色油光物体对着学生们。坐在靠窗第一排座位的春井文慧手中那非现实又非平民的东西,破坏了蔓延于午后教室每个角落的粉状睡意及倦怠。几个学生指着春井文慧,一面失笑一面说道:「妳是白痴啊?拿那个是什么鬼东西?」春井文慧垂下原就下垂的眼角,浮现微笑,并扣下冲锋枪扳机。硬梆梆的连射声于教室中响起,坐在中央的学生们如骨牌般依序倒下,头部碎裂,胸口喷血,嘴里发出痛苦与惊愕的惨叫声。红色块状物于瞬间出现。
带着铁质与酸味的刺鼻臭气混着硝烟的味道,于教室中扩散开来。
无人动弹。
这么露骨的物体,这么明显的刺鼻气味,这么清楚明白的事态,这么大刺刺的存在……剩下的三十几个学生都察觉到了,却没人试图移动至不受冲锋枪威胁的场所去。有的人对尸体投以热烈的视线,有的人凝视着攻击者春井文慧,有的人则热中于检查自己的身体可有多出几个洞,但没人企图逃跑。这不是出于认知不足,而是出于经验不足。虽然尸体及枪击等昼面早在新闻中司空见惯,但没人实际体验过尸体与枪击:虽然瞭解且见过,却没体验过——在这种场合,这个事实与不瞭解同义。春井文慧从椅子上跌落,她一派悠哉地爬起身来,难为情地笑了。泷川惠子啼笑皆非地指正:「枪要放在腰边,用双手开枪,不然会被后座力弹开。」春井文慧则做了侗莫名其妙的辩解:「不,我只是想模彷一下哀川翔。」
「春井!」水村理志高声怒吼:「妳要开枪前先经过大脑好不好!」他指着前方的尸体。
「差一点就射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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