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的错吗?」艾斯特班说。
有一个女人例外,她个子比较小,眼睛没看镜头,而是看着画面外,仿佛镁光灯亮起时,刚好有个人走进夜店,喊了她的名字。她的头发是沙褐色的,眼珠苍白得像冬天。
「什么?」乔说。
「那是我们的错吗?」艾斯特班说。「如果有个白痴决定——」
「这张是在什么时候拍的?」乔说。
「什么时候?」
「对,没错。什么时候?」
「在组特的开幕夜。」
「那间店是什么时候开幕的?」
「上个月。」
乔看着办公桌对面的他。「你确定?」
艾斯特班大笑。「那是我的餐厅耶。我当然确定了。」
乔大口喝掉他的酒。「你会不会是在别的时间拍了这张照片,跟上个月的这批搞混了?」
「什么?不会的。什么别的时间?」
「比方六年前。」
艾斯特班摇摇头,还在低声笑,但他的眼睛因为忧虑而变暗了。「不不不,乔瑟夫。不。这张是一个月前拍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里这个女人?」乔的食指放在艾玛·顾尔德身上。「她一九二七年就死了。」
第三部
所有暴力的子女
1933-1935
23 剪头发
「你确定是她?」次日早晨在乔的办公室,迪昂这么问。
乔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照片,那是昨天晚上艾斯特班从相框里取出来给他的。乔把照片放在迪昂面前的书桌上。「你自己看吧。」
迪昂的目光在照片上移动,定住了,然后瞪大眼睛。「啊,没错,那是她没错。」他往旁边看着乔。「你要告诉葛瑞丝艾拉吗?」
「不。」
「为什么?」
「你什么事都会告诉你的女人吗?」
「我什么屁也不告诉她们,可是你比我娘炮。而且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那倒是真的。」他抬头看着红铜色的天花板。「我还没告诉她,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很简单啊,」迪昂说。「你只要说,『蜜糖,甜心,亲爱的,你还记得在你之前,我很迷的那个妞儿吗?就是我跟你说过淹死的那个。唔,结果她还活着,现在就住在你的家乡,而且还是美味可口。说到美味,我们晚餐要吃什么?』」
萨尔站在门边,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你讲得很高兴吧?」乔问迪昂。
「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迪昂说,胖大身子塞在椅子里,笑得椅子都跟着摇晃。
「阿迪,」乔说,「这事情的影响,是六年的愤怒,六年的……」乔两手往上一举,想不出该用什么字眼。「因为这个愤怒,让我撑过了查尔斯屯监狱,我因此把马索吊在屋顶外头,因此把亚伯·怀特赶出坦帕,要命,我还——」
「因此建立了一个帝国。」
「是啊。」
「所以等你见到她的时候,」迪昂说。「帮我跟她说声谢谢。」
乔张开嘴,但想不出能说什么。
「听我说,」迪昂说,「我从没喜欢过那妞儿。你也知道的。但老大,她绝对是有哪一点吸引你。我之所以问你回家有没有讲,是因为我倒是喜欢葛瑞丝艾拉。非常喜欢。」
「我也喜欢,」萨尔说,于是乔和迪昂都转头看着他。他举起右手,左手还握着汤普森冲锋枪。「对不起。」
「我们有自己的讲话方式,」迪昂对萨尔说,「因为我们从小就互相打来打去。但是对你,他永远都是老板。」
「我不会再犯了。」
迪昂头转回来面对乔。
「我们小时候没有打来打去。」乔说。
「当然有。」
「不,」乔说。「是你打我,打得半死。」
「你用砖头打过我耶。」
「这样你就不会再把我打得半死了。」
「啊。」迪昂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本来要讲一件事的。」
「什么时候?」
「我进门的时候。啊,我们得谈谈马索来的事。另外厄文·费吉斯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萝瑞塔的事情我听说了。」
迪昂摇头。「萝瑞塔的事情大家都晓得。但昨天夜里?厄文走进阿图洛的店?显然前天晚上,萝瑞塔是在那里买到她最后一份海洛因的?」
「好吧……」
「反正呢,呃,厄文把阿图洛打得差点死掉。」
「不会吧。」
迪昂点点头。「他就一直说着『忏降,忏悔,』然后拳头不断打下去,像个他妈的活塞似的。阿图洛可能会瞎掉一只眼睛。」
「该死。那厄文呢?」
迪昂食指放在太阳穴转了几圈。「他们把他送到庙台市的精神病院,要观察六十天。」
「基督啊,」乔说,「我们对这些人做了什么啊?」
迪昂的脸涨红了。他转身指着萨尔,乌索。「你他妈的从没看到这个,懂了没?」
萨尔说,「看到什么?」然后迪昂扬了乔一耳光。
那力道大得乔撞到办公桌上,弹起来时,手里的点三二手枪已经戳着迪昂的双下巴。
迪昂说,「你又来了,为了一件你根本没责任的事情,心里愧疚得想死,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抱着这种心情,又走进一场死亡约会。你想在这里射杀我?」他摊开两手。「妈的就扣下扳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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