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生_[美]丹尼斯·勒翰【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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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如果我去,他会跟他太太在一起。他只是希望我在场,因为,不晓得,因为他手里挽着老婆的时候,看到我就会特别兴奋。酒会之后,我知道他要去底特律几天,找一些新的供应商谈生意。」

  「所以呢?」

  「所以,这就争取到我们需要的时间。等到他回来再想找我,我们已经领先三天或四天了。」

  乔想了想。「不坏。」

  「我知道。」她说着又露出微笑。「你想星期六你可以梳洗打扮一下,过去史泰勒饭店吗?七点左右?」

  「没问题。」

  「然后我们就离开,」她说,然后回头看着他。「但是别再说亚伯是坏人了。我哥哥能找到工作是因为他。去年冬天他还买了件大衣送我妈。」

  「好吧。」

  「我不想吵架。」

  乔也不想吵架。每回他们吵架,他都会输,发现自己为他根本没做过、根本没想到要去做的事情道歉,或者要为了没做某些事、没想到要去做而道歉。妈的每回都搞得他头痛。

  他吻了她的肩膀。「我们以后不会吵了。」

  她眨眨眼睛。「好极了。」

  从匹兹菲德的第一全国银行出来,迪昂和保罗才刚跳上车,乔就往后撞上灯柱。因为他一直想着那个胎记,想着那湿沙子般的颜色,想着她回头望着他说她可能爱他时,那胎记在她厉胛骨之间如何移动;还有她说亚伯·怀特没那么坏时,那胎记也同样移动着。老亚伯还真他妈是个大好人呢。普通人的好朋友,只要你用你的身体帮他保暖,他就帮你母亲买件冬天的大衣。那胎记形状像蝴蝶,但是有锯齿状的尖锐边缘,乔想着或许就像艾玛这个人的特征,然后又告诉自己算了吧,他们晚上就要离开波士顿,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她爱他,重点不就是这个吗?其他一切都抛在脑后。无论艾玛·顾尔德有什么,他都要拿来当早餐、午餐、晚餐,和点心。他要一辈子好好享用——那些雀斑和她的锁骨和她的鼻梁,她大笑完从喉咙发出的低哼,还有她讲「四」(four)的发音老是变成两个音节。

  迪昂和保罗跑出银行。

  他们爬上后座。

  「快开车,」迪昂说。

  一个高个子光头男人走出银行,身穿灰色衬衫和黑色吊裤带,带着一根棍子。棍子不是枪,但如果那家伙凑得够近,照样能引起麻烦。

  乔把排档杆打到一档,踩下油门,但车子没前进,反倒向后退。连退了十五尺,那个拿着棍子的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迪昂大吼,「欸!欸!」

  乔踩了煞车和离合器,把排档杆从倒车档打到一档。那个穿了吊裤带的乡巴佬会跟他老婆和朋友吹牛一辈子,说他怎么把三个持枪歹徒吓得倒车想逃离他。

  车子摇摇晃晃往前,轮胎辗得泥土路上的尘土和小石头乱飞,直直冲向那名持棍男子。此时,已经有另一个男人站在银行前。他穿着白衬衫和褐色长裤,伸出一只手臂。乔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家伙的手臂往上弹,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为什么,然后他懂了,赶紧说,「趴下,」后座的迪昂和保罗立刻趴下身子。那男子的手臂又往上弹了一下,接着弹了第三次或第四次,车子的侧视镜碎了,玻璃掉到泥土路上。

  乔转入东街,找到了他们上星期来预先侦察时的那条巷子,猛地左转开进去,然后踩着油门踏板不放。接下来几个街区,他都沿着跟面粉厂背后那条铁轨平行的道路开下去。此时他们可以假设警方已经出动了,还来不及设立路障或什么的,但警方会沿着银行前泥土路上的轮胎印一路跟过来,大致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

  那天上午他们偷了三辆车,全都在南边大约六十哩外的契科皮市偷的。一辆是现在开的奥本,一辆是轮胎都磨光的黑色柯尔,还有一辆引擎声很刺耳的一九二四年款艾塞克斯。

  乔开着车穿过铁轨,又沿着银湖开了一哩,来到一家几年前焚毁的铸造厂。在一片长满了杂草和香蒲的田野上,黑色的厂房骨架往右倾斜。乔开进没有墙壁的厂房背后,两辆汽车正在那边等着他们,他们停在柯尔车旁,下了那辆奥本。

  迪昂抓住乔的大衣翻领,推着他靠在奥本车的引擎盖上。「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

  「我犯了一个错。」乔说。

  「上星期那是犯了一个错,」迪昂说。「这星期就变成他妈的模式了。」

  乔没法跟他辩,但他还是说,「你放开手。」

  迪昂放开乔的翻领,透过鼻孔沉重地呼吸着,一根食指直直指着乔。「你他妈的搞砸了。」

  乔收起帽子、手帕和手枪,连同钱放在一个袋子里。然后把袋子放在那辆艾塞克斯车的后座。「我知道。」

  迪昂摊开两只肥手。「我们从小屁孩时代就一起搭档,但这回太差劲了。」

  「是啊。」乔同意,因为事情太明显了,他看不出撒谎有什么意义。

  四辆警车朝铸造厂后方驶来,穿过那片田野边缘由褐色野草所形成的高墙。那些野草占据了一整片河床,有六、七尺高。四辆巡逻车辗平了野草,露出了后头一个小小的帐篷区。一个围着灰色披巾的女人抱着婴儿,凑向一堆刚熄灭的营火,试图从中得到些许残余的温暖。

  乔跳上那辆艾塞克斯,驶离铸造厂。巴托罗兄弟开着柯尔车经过他旁边,到了一片干燥的红土路时,车尾一甩,泥土喷到乔的挡风玻璃上,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头探出窗外,用左手擦掉那些泥土,同时右手继续开车。那辆艾塞克斯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弹跳得好高,他左耳被不晓得什么叮了一下。等他缩回头,视线好多了,但耳朵流了好多血,流到他的领子里头,往下淌到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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