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村要是知道自己被凤成仙的鬼魂盯上了,他会不会直接吓死过去?他一向胆小如鼠。
从前值夜班,他还能勉强接受。现在,他打算值完最后一个夜班,就坚决不干了。
茧工们都去休息了。整个茧站都安静了下来。
他走出测评室,绕过一大堆鲜茧,来到烘茧大厅。
恍惚中,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什么?那是什么?
大厅中间一辆烘茧车上竟然有个巨大的白茧子!
如此体型庞大的白茧子,他在这里工作了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将那个白茧子向上抬起。他把脑袋伸进去看了一下。
里面有张画。
光线有些暗,看不太清楚,凑近了一看,原来上面画了一个裸女。
什么啊?
凌村伸手将那张画扯下来。
突然,一股刺激性气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原本就患有哮喘,于是张大了嘴使劲呼吸,想从大茧子中脱离出来。
不料,大茧子的上端早隐藏着几只飞蛾。血红的飞蛾向着凌村张大的嘴猛扑进去。
啊啊,凌村想喊叫却喊不出来,用手指使劲抠着喉咙,想把那些飞蛾抠出来。但是晚了,凌村窒息倒地。
白色大茧子正好把他罩在里面。
……
惊吓了一夜的白羽蝶,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天边终于露出一丝晴朗的白光。东风却依旧呼啸着,从低矮的围墙毫不客气地侵入,将瓦棚下悬挂的一架秋千上原本就断裂的两根橡皮绳索来回撕扯着。秋千被动地撞击着木柱,那持续的撞击声吸引了白羽蝶,也惊醒了瓦棚下沉睡中的黑炭叔。
白羽蝶叫了声——黑炭叔。
照惯例醒得最早的黑炭叔睁开了挤满皱纹的三角眼,他抓起遮挡在瘦削脸孔上的黑色小毡帽,动作迟缓地把它挪到头顶,掀掉薄毯子伸了个懒腰从长排木椅上爬起来。
他是茧站的烘茧火工,忙碌的夜里他就守在灶炉口五米外的长椅上浅浅的合会儿眼。七八年的烧煤经验使得他拿捏精准——临睡前埋在灶炉里的煤渣总是可以烧到清晨四点半。这样他可以拥有充沛的精力继续白天的工作。
因为黑炭叔是茧站里惟一的火工。他可不能请假。
哦,小蝶,你起这么早啊!
他看了一眼木柱子上的笨拙而又破旧的钟表,才发现居然已经五点半了。
奇怪,平时四点半就会醒,今天怎么睡过头了?是钟不准了还是自己老了,身体不行了?
茧站里有些出奇的安静。平时这个时候住在宿舍里上早班的工人已经起床,就在灶台旁边的露天水井边打水洗脸之后,开始新一天第一批次的出茧卸装工作。
“都怪我起晚了,没有叫醒他们。坏了坏了,这一批茧准是烘黄了。这烘茧跟烧饭差不多,都是门技术活儿呀,火候、时间可都得掌控精准了,头铺、第二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怎么能这么麻痹呢?”
黑炭叔一边自责,一边急着想去打开灶炉口。灶炉口共有六个,此刻里边一定烧得很干净了,他得逐个清理炉灰。
当他打开左边第三个半径为三十公分的半圆形钢铁灶炉门的那一刹那,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吓住了。
他本能地退后几步,跌倒在地,随即大叫起来。
白羽蝶跑过来朝灶炉望了一眼,一双脚——是两只人的脚——灶炉里边赫然有两只烧焦的人脚。
……
白羽蝶猛地睡梦中惊醒,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她嘘了一口气,昨晚她确实是醒了大半个夜,到临近天亮才睡着的。
她走出房门。茧站里出奇的安静,只有秋千在远处发出撞击声。怎么跟刚才梦见的情形一样?
白羽蝶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飞快地奔跑至炉灶后方。
黑炭叔不在长排椅子上。
成堆的煤渣里露出了一角衣服。
她觉得那衣料的颜色花纹是那样的眼熟。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白羽蝶伸出抖动着的手用力将衣服拉了出来。
这是一件被煤渣染得不能再黑的工作服,没错,这确实是黑炭叔的衣服。又黑又脏的工装服。
黑炭叔呢?他去哪儿啦?
想起刚才那个梦,白羽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疾速地奔向炉灶,哒哒哒走下台阶,打开了第三个炉灶门。
两只烧焦的人脚,跟刚才梦见的一模一样。
白羽蝶简直吓得魂飞魄散,骇然大哭起来。
啊——
……
啊——
惊叫声划破宁静的清晨。
一个惊叫声是白羽蝶的,另一个不是她,那惊恐万分的声音,听方向应该是从烘茧灶台的前方传来的。
所有的人都醒了。从宿舍二楼走廊前脚跟后脚地冲下来,梆梆梆的踏步声几乎要击穿了木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狂乱的心跳声扭成一首怪力乱神曲,在楼梯上共振盘旋着。
只见梅森林站立在灶台大厅,六神无主、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指前方烘茧房,惊恐地说:“快,快来看,那是什么?”他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整个灶台连同前方大厅,是一座黑瓦木结构大棚屋。大厅用六根立柱支撑起来,是一个六轮烘茧车聚集的场所。平时工人们在此通常要做三个步骤的工序:1、把鲜茧均匀铺满烤盘一层层地装上车;2、将烘茧车推进烘茧房烘烤;3、烘烤成适干茧后出炉、卸下、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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