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入神,已经沉迷于他描绘的意象里。
“神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镜泰裕说:“先喝茶。”
我一口抿净杯中茶,脑子晕乎乎的,满口留香。
镜泰裕说:“其实我的身份,和这些神兽一样。”他用手指了指凌琳:“我们都是神之子。”
“神之子?”我喃喃。
镜泰裕说:“我们都在神的信仰之下,神为我们指出未来的方向和光明的道路。我们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殉道者,要做到殉道,首先要有‘道’。罗稻,你的生存之道是什么?”
我苦笑:“要说我的道,说出来有点见笑,无非就是有钱有房有车,找个好对象,老婆孩子热炕头,混一辈子拉到。”
“这没什么可笑的。”镜泰裕说:“行走坐卧,世间修行也不过这四个字。如果你能把这些做好,也是很不容易的。但是你想没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你现在就连这些比较自我的实现都完成不了。你时常在想,我今日何至如此,不能在人间扬眉吐气,我为什么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
我点点头:“是有过,而且最近几年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总觉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浮躁的物质世界已经迷乱了人的眼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浮华的表象里沉下去,真正的回归本源,回归自己的精神,达到通神之境。等你见到了神,你也就明了自己的一切。神在水底,你要沉下去。”
镜泰裕说着,从桌下拿出一根蜡烛,手指轻轻一捻,烛芯燃火。
“罗稻,能不能告诉我,火苗是从何处而来?”镜泰裕问。
我看着蜡烛出神,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有我和眼前的火苗。幽幽火光,时而跳跃时而静燃,我进入迷幻之境。
这时镜泰裕竟然一口吹灭了火苗,顿时一团漆黑,我猛地从恍惚中苏醒。
“火苗向何处而往便是从何处而来,人生如此,轮回如此,世间所有一切皆如此。”镜泰裕说:“我们是从神祗而来,可最终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有资格回到神祗。我们这些殉道者,也就是神之子,任务就是引领更多的人能够返还回自己来时的家乡。地球、人间,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乡,这里太躁了。”
“罗稻,你天赋异禀,天资过人,你的目光应该放大,不再拘泥于一城一地,比如吃饭开车玩女人。你是神的孩子,应该做出更伟大的成就。”镜泰裕循循善诱。
“那我该干什么呢?”我问。
“中国有句古话,叫空口说白话。”镜泰裕道:“我想让你去神祗看一看,这也是猼訑答应过你的,让你去见神。见到了神,你自然就会明了通透我所说的一切。”
我急忙道:“那我想见见他。”
镜泰裕一口喝干杯中茶,说道:“要达到那个世界,必须依靠图腾的力量,我将在你身上纹出图腾。”
说着,他解开衣扣,脱掉外衣,露出膀子。在他的左肩头,纹着一枚太阳一样的图案,里面充满了日珥和耀斑,正是我见过很多次的人皮刺青。
“这个图腾凝聚了神的力量,能够开通人类回到神祗的道路。我帮你纹上,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是神之子大家庭的一员,是首先开悟的人类佼佼者。”他说。
听着镜泰裕的描述,我心里蠢蠢欲动,真想纹上这个图案,可又有些犹豫,说不清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人这些兽所行所为太过妖异了。从从曾经灭门两家,附身王永福时的猼訑用铁罐可乐出手无情,把无辜的老板娘砸成重伤,这一切留给我太深的印象。休场休扛。
这些事一件件,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它们明明有着极为崇高伟大的理想,可为什么行事却如此冷血歹毒。或许会说,这些都是手段,要看最终的结果。可我就是想不通,如鲠在喉。
我知道现在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上,世界观一团模糊,杂乱无章,我需要有人来拯救我,做我的精神导师,不管他是谁。
我渴望神。
“好吧,我想纹身。”我说:“我想和神谈一谈。”
我对他们那一套神之子的说法,现在还半信半疑,犹犹豫豫。不过有个想法在强烈蛊惑着我,那就是和他们一直在说的这个“神”,交流沟通。
我面前是猼訑、是从从、是镜泰裕……以及他们身后看不见的庞大体系,而这个存在于人间的暗组织,所有的根基都始发于神的信仰。神,是他们的信仰核心。
如果真的想让我心服口服,从心底信服,那就要看他们的神能不能打动我了。
我们喝了会儿茶,镜泰裕告诉我,他很久没有亲自下针给人纹身了,他非常看重我,在下针前,他要沐浴更衣,让我稍等。
我和凌琳出了院子,和服少女领着我们来到一处和室,大概三十多平米,陈设简约古朴,四面是纸糊拉门,地上放着衣服架子。
和服少女伺候我脱掉上衣,让我趴在榻榻米上。等候了一会儿,门拉开,镜泰裕拿着下针的手包,一脸庄重地走了进来。
他的气质全变了,目光沉静内敛,似古井无波。
凌琳盘膝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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