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地点定在地图室,这是为了营造友好的氛围,算是对老部下的最后一次关照。同总统办公室和内阁会议室不同,在地图室里可以轻松地交谈。
万斯总统沿着白宫一楼的走廊,来到总统科技顾问等候的房间,打开了门。加德纳博士坐在火炉前的齐本德尔式扶手椅上,手铐被解开了。他即将被移送到联邦调查局本部,却丝毫看不出紧张和动摇。不仅如此,他还彰显出与洛可可风格装饰的房间相匹配的不凡气度。万斯想不通,博士辉煌的人生已经破灭,为何还能如此沉稳。
万斯把特勤局的跟班留在走廊上,自己进入房间与博士单独会面。他斜对着博士坐下,跷起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博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加德纳用一如既往的恭敬语气答道:“我也不知道,总统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根据我得到的报告,他们怀疑你泄露了涅墨西斯计划的机密。”
“要把我送上法庭受审?”
“你如果不配合,就只好如此了。”万斯强作忧虑状,想让博士明白,他得到了总统的特别优待。毕竟总统亲自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我只不过是星期六傍晚去过纽约的百老汇大街而已。仅凭这一点根本构不成证据,到法庭上也判不了罪。”
“不,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万斯拿不准该说明到什么程度。除了涅墨西斯计划,万斯还发起了另一项特批接触计划——国家安全局与民间通信业者勾结,未经法院授权,就对美国国内的所有通信进行窃听。加德纳博士的背叛行为多半就是被这一窃听网所发现的。
“他们采用了我不知道的某种方法,找到了什么证据,对吧?”
万斯正要张嘴肯定,博士紧接着又问:“换句话说,您确信掌握了证据?”
万斯不知道博士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强硬。但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犯罪嫌疑人被逼入绝境后恼羞成怒。非要说他有何言外之意的话,那就是警告。万斯惊诧地注视着这位向来举止稳重的绅士,慎重地措辞道:“你似乎在强烈质疑你的犯罪证据。”
加德纳闻言开心地笑了,“不知您是否愿意拨冗听我谈谈我的兴趣呢?”
万斯看了眼手表,他的日程安排得相当满。国务院即将发表《人权白皮书》,担任讲解的顾问官员还在另一个房间等着,总统必须与他商讨如何谴责中国和朝鲜的人权侵害行为。但科技顾问的警告引起了总统的注意。最后,万斯答道:“好,但只给你五分钟。”
“我从小就喜欢摆弄机器。”加德纳开始说,“到如今,我最喜欢干的,就是买来零件自己组装电脑。上周休假时,我又去逛电器商店,购买了cpu和硬盘。这些零件都是店里的新品,我随机选出了一些。”
万斯将一个稍显怪异的词重复了一遍:“随机?”
“嗯,然后我回家组装了新机器,安装操作系统,安装了最新补丁,还装了杀毒软件,做了病毒扫描。当然,没查出任何病毒,因为机器是全新的,还没接入过外部网络。”博士竖起食指,提醒总统注意,“重要的是接下来的部分。我将以前在别的电脑上生成的短文输入这台电脑,那是一篇用市场上出售的翻译软件生成的日语文章。因为我有急事要联系日本人,于是制作了这篇译文,用作诱饵。后来我才知道对方会说英文,自己做了无用功。”
博士刚才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行吗?万斯想着,继续听下去。
“我在路由器上做了手脚,安装了报警系统,对通信进行监视。接着,我将新电脑连入网络,但既没有浏览网站,也没有发送电子邮件,而是就那么放了一段时间,然后切断了网络。但令人惊讶的是,不知为何,机器竟然进行了自动通信,并将日语消息发送了出去。我检查了报警系统,没有发现电脑遭到‘零日’漏洞攻击的迹象。”
加德纳抬头瞥了眼总统的反应。虽然万斯对数码技术知之甚少,不怎么理解博士的话,但他注意到了博士陈述的一个事实,他没收发任何电子邮件。那么国家安全局是怎么搞到证据的呢?
“总而言之,事情是这样:我将略有瑕疵的一段文字输入新电脑,连上网,但没有浏览网站,也没有进行任何通信,这台电脑没有遭到任何针对未知漏洞的攻击。如果从我的电脑中找到了什么证据,那从技术上讲只有一种可能,即全世界通用的美国产操作系统中,暗藏了可供美国情报机构入侵的后门。”
万斯心生戒备,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抖,保持认真聆听的姿势,眉毛没皱一下,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如果被起诉,我会在法庭上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还会向法庭出示我操作电脑的全程录像。”
万斯拿不准博士这番技术上的考证是否准确,但从博士悠然自得的神态判断,也可能是在故弄玄虚。万斯谨慎地权衡各种风险。虽然也可以将博士送上非公开的军事法庭,但很难判他终身监禁。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他从涅墨西斯计划和政权中枢赶出去,那样就能立刻解除威胁。这不就足够了吗?
“应该是哪里搞错了吧。”万斯说,“我也觉得没有足够的证据逮捕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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