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轻声说:“当然,我不耽误你很久,就几个问题,几分钟,我问过后,就再不来打扰你。对你来说……其实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只是试着从你的角度考虑,长痛不如短痛。”
戴娟脸色微变:“为什么这么说?”看见那兰的执著眼神,点点头,走到她婶婶和堂弟面前说了几句,大意让他们进车里稍候。然后回到那兰身边,边走边聊。
那兰没有走曲线,直接问道:“潇湘主楼保险柜里的所谓‘命根子’,到底是什么?”戴娟说:“如果不是岳飞手稿,我不知道。要不要问问我婶婶?”“不用了,肯定不是岳飞手稿,而是岳飞的罪名——莫须有,因为劫匪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里面是空的。”
戴娟一惊:“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劫匪亲口告诉我的。”那兰淡淡一笑,“也是我推论出来的。戴向阳雇了专业劫匪来抢劫潇湘主楼,当然不会傻傻地把任何真正值钱的东西放在保险柜里。”
“什么?他雇人抢劫……我不懂。”戴娟摇头。
那兰说:“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从我们现有的事实材料看,包括你提供的材料,戴向阳的鑫远集团出现了严重的资金链问题;同时,他本人的财务情况也急剧恶化,主要原因是他嗜赌成性,而且输得惨淡……商圈里容易产生赌徒,以天文数字输钱的也大有人在,但他们往往都有依靠、有他们的金库,就是他们的企业和产业;戴向阳的问题是,他输得惨,欠下大笔赌债,他的产业也濒临倒闭。他具体输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到了很难‘挺过去’的田地。”
“不管是澳门的赌场还是泰国的赌场,大赌户往往是凭信用向中介买筹码,可以想象头几年戴向阳的信用一直不错,鑫远的生意兴隆,还赌债从来不是问题。但这一两年餓因为资金链的缺断,戴向阳很难再挪用集团的资金还自己的赌债,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欠赌债。”
“那些贷款给大赌户买卖筹码的中介拿不到赌债还给赌场,赌场给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赌场也好,中介也好,不沾黑道的可能性比我们俩联手横扫澳门所有赌场赢头奖的可能性还小。对欠大赌债不还的人,如果追债公司交涉无力,黑道追杀令就在所难免,一旦被上了黑道的黑名单,不但欠债人成为被打击的目标,欠债人的一家都岌岌可危。”
“戴向阳嗜赌是事实,欠债多少也许公安局方面动用一切手段也能查清,黑道什么的,只”是我的推论、大胆假设。戴向阳一旦知道自己被追债,有性命之忧,他又不能像以前那样翻云覆雨转眼拿出千万资金,怎么办?于是他想出了一条妙计,无奈之举,但也是条妙计。
“很多人都知道戴向阳有‘命根子’,这本身并非莫须有,他也知道那神秘的命根子会令人眼馋,所以他围绕着命根子设计,希望它能像前几回人生起落那样再拯救他一次。他找到了有前科的劫匪彭尚,请他带人‘抢劫’潇湘主楼,‘抢劫’他的命根子。我相信原定的计划,一定还包括把他本人‘劫’走,说是绑票也可以,人为地造成失踪的假象,甚至会在今后索取赎金、最后演变到撕票的狗血剧情。公开抢劫可以造出轰动效应,黑道的追债杀手也会很容易就看到,戴向阳被劫了,生死不明,活命的希望更小。等日后发现鑫远也破产了,就知道这笔债是追不回来了,只好放弃。而戴向阳只要隐姓埋名,命还是能保住,家人的命还会保住,基本生活也能有保障。”
“但他不知道,几乎同时、或者比他提前一步,就有另一批劫匪在算计着‘命根子’,准备抢劫潇湘主楼。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命根子’究竟是什么?我纯属好奇。”
戴娟惊问:“可是,我怎么会知道?”
那兰笑笑说:“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以上所说的,都是彻头彻尾的废话,因为你已经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真正的五一八大劫案,其实是你一手导演,你是真正的‘老板娘’。”
戴娟的脸色,由震惊、愤怒逐渐变为沉郁和不解:“你要讹诈我吗?”
那兰说:“你对我研究得一定很透彻,否则不会把我和郭子放叫到抢劫现场,所以你应该了解我,是不是一个喜欢讹诈的人。我只是个有强烈欲望了解真相的人,我这种人很傻,不止一次有人说我会死得很惨。我也好几次几乎死得很惨。”
戴娟露出一丝苦笑:“好奇害死猫。”她摘下墨镜,说:“他都告诉你了?”
“戴世永吗?”那兰摇头,“他非常可靠,怎么也不会出卖你。”
“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可能猜到是我?”戴娟的语气更多是好奇,出乎意料地镇静下来。
“大胆假设。”那兰说。“这倒是前两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戴世永给我的评价。其实也谈不上多大胆,毕竟线索还是有的,只不过到现在才串了起来。我猜到是你,真要怪罪谁,也不是戴世永,而是他媳妇儿。”
“小真?”戴娟笑道:“我永远不会怪她,她是我妹妹。她也绝对不会告诉你。”那兰说:“的确,她从未向我提过你的名字,但她告诉了我,为什么恨戴向阳。”戴娟停下了脚步,脸上刚恢复了一些的血色又立刻消失了。那兰有意沉默了一阵,沉默中看着戴娟的嘴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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