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者的血和肉并没有集结在同一个身体上,而是因爆炸而四分五裂。葛山打起手电,很快看到了被炸裂后又烧得发黑的半条手臂。他扭过头,在防尘面具后面急促地呼吸了几口,还是没能忍住,剧咳一连串。那两名现场摄影的警员闻声过来,看见那残肢后,低声咒骂起来。两人都只戴了单薄的医用口罩,骂声清晰入耳。
闪光灯多次亮起后,葛山基本确定这主宴厅里共有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和两具损伤严重的尸体。火灾调查员邢瑞安上来后,不久也确定了爆炸和起火源——两个起火点。
升降机最终还是拉到了现场,唐云朗像开个唱的摇滚歌手,徐徐升上二楼,只差聚光灯照亮整个气场。此时葛山和邢瑞安已经对着第二个起火点研究了一阵,见唐云朗到了,一起转身打招呼,葛山摘下面具说:“老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琢磨呢,这第二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我们当时在现场听到这里响过两次爆炸,所以揣摩着大概第二个起火点的火源就是第二次爆炸。但第二次爆炸又是怎么发生的?这地板上黑灰不少,帮助我们判断的材料却不够。”
唐云朗艰难地蹲下身子,防尘面具后可以听见他沉重的呼吸。他打着手电,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地板上的黑灰中摸索了一阵,并逐渐放大摸索的面积,一边摸,一边将一些碎屑挑出来放在身边一片较干净的地板上。
儍又摸索了一阵,碎屑收集得也越来越多,终于,唐云朗站起身,摘下面具,对葛山说:“两个爆炸点,两个炸药包,说明,有两个凶手。”
腷案发后2小时45分左右,“潇湘会所抢劫案”临时办案中心巴渝生谢过葛山,关了手机,走回临时询问室。姜明已经让戴世永辨认过所有幸存者的照片,戴世永同样说没有可疑的面孔。
酔戴世永走后,巴渝生说:“我们和另外几个做笔录的小组碰个头,汇总一下,看有多少出入,现场勘察发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情况显然也越来越复杂了。”
晿三人回到隔壁的临时指挥中心,等了几分钟后,另外三个做笔录的小组也陆续回到会议室。巴渝生很快翻看了一下那另外三份笔录,采访对象分别是虞宛真、胡建伟和华青。当场笔录的细节有限,毕竟不是所有警官都是速记员,真正的细节还在稍后的录音整理中。对胡建伟和华青的询问非常简捷,仅限于巴渝生列出的几个问题。这两位服务员虽然神志清醒,但都有小面积的二度烧伤,治疗和护理初期在病床上如睡针毯,不适合做长时间的笔录。
凊和以前几个笔录类似,三个年轻人对事件的回顾大同小异,从“大同”中,办案人员对劫匪数目、抢劫案的进程和爆炸的发生已经有了大体的感觉,也基本可以排除任何幸存者会是劫匪;刑警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小异”。比如,三人对第二次爆炸发生的方位各有各的说法,对爆炸发生时每个人质所在的方位也有出入;胡建伟更是犯了和梁小彤相似的“错误”,没有回忆出李万祥在楼梯上和劫匪搏斗的响动。
岼巴渝生知道,事实上这些出入都在情理之中。
調在整个劫案数十分钟的精神高度紧张后、担惊受怕后、爆炸和火灾的洗礼后,如果七八个目击者和受害者对一个错综复杂、一波三折的事件描述得完全雷同,那才是不可思议。古往今来,不同的人对同一事件回忆和描述的不尽相同,可以说司空见惯。这次也不例外。
盜姜明在会议室尽头的白板上挂了一张放大的潇湘主楼二楼平面图,开始综合迄今为止的所有笔录,复原案情。
書“今天上午大约十一点半左右,潇湘会所的合伙人之一梁小彤和前台的迎宾小姐虞宛真在会所主楼的门厅里首先遭遇了两名劫匪:劫匪甲,持一把类似格洛克的手枪,川湘口音,脚有些跛;劫匪乙,持一柄半自动步枪,南方口音,个子略矮。两人用枪逼住梁小彤和虞宛真,当保安吉三乐从值班室里跑出来的时候,劫匪甲开枪,打伤了吉三乐的右腿膝盖部。劫匪甲随即点起一串鞭炮扔出会所主楼大门,然后关上门,抢劫正式开始。”
姜明喘息之际,一位警员说:“扔这串鞭炮,一方面是掩盖刚才的枪声,一方面是宣布打劫的开张。看来强盗打劫也会图个喜庆吉利。”没有人笑出声。
“意图如何真不好说了。两名劫匪逼着梁、虞二人架着吉三乐上楼,和第三名劫匪,劫匪丙汇合,一起冲进二楼主宴厅包间,主宴厅当时有在座的戴向阳和鄢卫平,以及两名服务员,胡建伟和华青。在座的另一人戴世永在主宴厅外的卫生间里,”姜明用铅笔指着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但因为手机留在主宴厅的皮包里,无法报警。”
“三名劫匪将主宴厅里诸人用手铐锁住,每两人或三人一铐,一来节省手铐,二来可以局限人质反抗的规模。稍后,劫匪甲到楼下将厨房里的三位厨师押上楼。据主厨李万祥和帮厨谢一彬说,李万祥在楼梯上找到一个机会反扑,但最终没有成功,反而被打昏。李万祥不成功的反抗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梁小彤在笔录中没有提出来,后来再问,他仍是不确定,说需要时间想想;胡建伟似乎也没有这个印象。这虽然可疑,但也可以解释得通。人质们面墙蹲着,在荷枪实弹的匪徒面前心情的震荡可想而知,所以错过外面楼梯上的骚动和李万祥的状态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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