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那劫匪存心想炸死更多的人。当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他掏出一本小笔记本,把这个想法写了下来,然后走出了主宴厅。
主宴厅门口一带的地面上布满了玻璃碴,葛山虽然穿着厚厚的胶鞋,仍小心翼翼地让手电光带领着跨过这些路障,走在同样随时会踩出窟窿的走廊上,一直往前。经过楼梯口后不久,左侧是一间屋子,右侧再往前在走廊尽头是另一间屋子,门口躺着一块门板,被熏得乌黑。同样被熏黑的一块门牌上面的字还隐隐可辨,手电光下认出是“苏幕遮”三个字,还有“食过净铅”四个小字。葛山一向厌恶文绉绉的不清不楚,逼迫自己想了一阵,“食过”很好理解,“净铅”又是什么说法?干净的铅笔?终于“洗净铅华”一词冒出脑海。“苏幕遮”加上“食过净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洗手间”了。
葛山暂时不需要食过净铅,又记得结构图上标明,左手边那间屋子是休息室,巴渝生说劫匪似乎光顾过,去那里“淘宝”。他相信洗劫、火浴之后,再多的宝也轮不着他来淘,但还是走了进去。
肉眼即可见,屋中有两张小床,已烧得面目全非,但仅从烧剩的框架和床垫就能看出,这床远比寻常的午休床更精致厚重,床头床尾均可升降。地上倒着一个“生前”同样精致的小柜,散落出一些药水和护肤品,说明这床上还可以做按摩甚至Spa水疗。
屋中保留相对完整的是一台占了几乎大半块墙的LED高清电视机。所谓“保留完整”,是说它虽然从悬挂的部位倾斜着地,屏幕玻璃已经碎裂,但并没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而这受伤倾斜的大电视,结合被烧变形的墙壁,将一个墙上的暗门暴露给了葛山。
虽然不过是一道细小的缝,那暗门已经全然没有了暗门的神秘感,在葛山看来,只是一扇普通开向墙里、无沿无框、同样被熏黑的木门,但不难想象,如果将门拉严,将大电视复位,没有人会看出墙后仍有洞天。他暗叹道:会所毕竟是会所,无论潇湘在开张前如何宣称自己的品位格调高于那些泛滥市井的淫窟赌窝,还是忍不住要藏污纳垢,否则,在休息室设这么一间隐秘小屋干什么!
葛山推门而入,暗暗嘟囔一声:“够呛!”他虽然戴着防尘面具,仍能看出、闻到这暗室里浓浓的烟雾,能感受到室内氧气的极度稀薄。他相信等会儿邢瑞安一定会有一套气流动力学的理论解释,这浓烟如何进入密室,门如何被冷热气的交流而掩上,浓烟如何困在其中弥久不散。
除了被烟熏得彻底,小屋里几乎没有烧损,葛山略觉意外的是,屋里并没有明显的“污垢”,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只有个一人多高的钢制保险柜。哈,原来所谓淘宝的目标,就是这里!
他举着手电慢慢靠近那保险柜,柜门上写着一串英文,他不认识,只能假设是某个“知名国际品牌”。齐眉处的门上有一方电子显示屏,一时看不出任何迹象是否还管用。柜门紧闭,但他还是想试试运气,手搭上柜门把手,用力一拉。
门开了。
“我操!”葛山觉得胃里猛地泛上苦汁酸液,恶心地竟然忘了咳嗽。
案发后3小时10分左右,江京第六人民医院对面星巴克这是案发后,两名劫匪第三次碰头。自从爆炸发生,一切计划满盘崩溃。任何有哪怕一丁点头脑和半丁点专业精神的劫匪都应该在案发后走得越远越好,但他们发现自己非但无法像当初设计的那样远走高飞,而且还必须徘徊在人质附近做善后工作,体现真正的事业心。于是交换信息尤为重要。他们并不知道刑警们已经给他们编了号,弱弱的劫匪甲、劫匪乙、劫匪丙,像有些电影剧终后的演员表,排名按出场顺序。
正是因为劫案最后的意外,他们现在三缺一,本来三个人,但缺了一个。
“吉三乐的状态怎么样?”其中一个问。
“没什么好转,还在崩溃边缘,是个很大的隐患。”另一个说。
“那兰醒了吗?”
“据说醒过几回,又昏睡过去。”
“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她。”
“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从头到尾,她都是关键的一个棋子,从最初设计开始……我们功课难道做得不到位吗?”“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人捣乱,我们难道预计到最后的乱套吗?全他妈乱套了,就好像导演写好了剧本,演员们乱演一气。”
“写剧本的是编剧吧?”
“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
“下一步怎么办?”
沉默。喝一口咖啡,那劫匪说:“还能怎么办,继续观察吧,尤其那兰。必要的时候,只有先下手了。”
案发后3小时10分左右,“潇湘会所抢劫案”临时办案中心就在两个劫匪碰头交流时,巴渝生也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吉三乐的状态怎么样?”
警员汇报说:“很不怎么样,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手术动完后,他就抱着那条受伤的腿坐在床沿、看着窗外,两眼无神,浑身打颤。有些有经验的医生说很像创伤后应激障碍,得请精神病学专家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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