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接过竹简,见简上写了一行字,是古字,也认不得。便道:“我丈夫大概能认得,这竹简能否借用两天?”
张氏道:“都已经三十多年了,现在婆婆也去世了,我们留着它有什么用?柳夫人尽管拿去。”
柳夫人拜谢了,又寒暄几句,留下带来的礼物,告辞回去。
赵王孙找来一把黑羊毛,让硃安世粘在脸上作假胡须,好遮人眼目。
硃安世对着镜子,在颔下抹了胶,捏着羊毛一撮一撮往下巴上粘,费了许多气力,却始终不像,倒累得双臂酸乏,正在恼火,身后忽然传来一串娇腻笑声——是韩嬉,她斜靠在门边,望着硃安世笑个不住。
驩儿的事情,韩嬉始终只字不提,硃安世一直憋着火,却只能小心赔笑,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粘他的胡须。
韩嬉摇摇走到他身边,伸出纤指,轻轻拈住硃安世正在粘的一撮黑羊毛:“粘斜了,再往右边挪一点儿。”
硃安世许久没有接近过女子,韩嬉指尖贴在自己手指上,柔嫩冰凉,不由得心里一荡,忙嘿嘿笑了两声,缩回自己的手。
韩嬉笑道:“粗手笨指的,来,姐姐帮你粘!”
硃安世只能由她,嘿嘿笑着,伸出下巴,让她替自己粘胡须。
韩嬉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右手拈起羊毛,一缕缕粘在他的颔下,手法轻盈灵巧。
这几年,硃安世终日在征途马厩之间奔波,看的是刀兵黄沙,闻的是草料马粪。这时,脸颊贴着韩嬉的手掌,柔细滑腻,闻着她的体香,清幽如兰,脸上更不时拂过她口中气息,不由得闭起了眼,心醉神迷。
正在沉醉,却听韩嬉轻声道:“胡茬都已经冒出来了,粘不牢。”
硃安世睁开眼,韩嬉的脸只离几寸,眉毛弯细,斜斜上挑,一双杏眼,黑白分明,脸上肌肤细滑白嫩。比起妻子郦袖的秀雅端丽,另有一种妩媚风致。硃安世全身一热,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异常响。登时窘得满脸通红。幸好韩嬉正专心致志在粘胡须,好像没有听见。
硃安世干咳了两声,才小心道:“还是我自己粘吧。”
韩嬉却全神贯注,正在粘一小撮黑羊毛:“别急,就好了。”
硃安世只得继续伸着下巴,不敢再看再想,重又闭起眼睛,尽力想着妻子生气时的模样,心里反复告诫自己:郦袖别的事都能容让,这种事可丝毫不容情。
“哈哈,早知道,我也该剃光胡子!”耳边忽然传来赵王孙的笑声。
韩嬉猛听到笑声,手一错,一撮羊毛粘斜了,笑着叱道:“赵胖子,莫吵!”
硃安世怕赵王孙看出自己的窘状,嘿嘿干笑了两声。
赵王孙笑着走进来:“不吵不吵,不过下次我连头发也剃掉,你得好好替我粘一粘。”
韩嬉一边继续粘着,一边笑道:“你最好连脑袋也割掉,我最爱替人粘脑袋。”
硃安世哈哈笑起来,韩嬉轻手拍了一下他的脸:“别乱动!”
三人说笑着,半个多时辰,胡须才全部粘好。
韩嬉拿过铜镜递过来:“嗯,好了,自己瞧瞧。”
硃安世接过镜子一看:一部络腮胡,须根密植,丝毫不乱,竟像是真的一样。只是羊毛比自己的胡须软,看起来比原先文弱一些。
硃安世笑着道谢:“多谢!多谢!”
韩嬉笑望着他,居然没有再嘲戏,目光中也没了惯常的轻佻锐利,竟露出几许温柔。
硃安世心里又一荡,忙转开眼,问赵王孙:“如何?”
赵王孙端详一番,赞道:“很好,很好。没想到嬉娘竟如此心细手巧!”
第十四章 午井小亭
减宣命人又找来狗儿,仍扮作驩儿,坐上厢车,一队骑卫,大张旗鼓出东门。
狗儿的父母上次就已担惊受怕,现在儿子又被强行带走,跟着车队,一路哭喊,护卫将士故意呵斥狗儿的父母,吵嚷得路人尽知。
这一边,成信穿了民服,到府寺去领驩儿。
减宣见他来,屏退左右,对成信道:“我这府寺中有人私通贼人,已将计谋泄露给那盗马贼。”
成信大惊:“何人如此大胆?”
“你暂时无需知道,我已命人暗地监看他,等捉了那盗马贼,再一起审办。”
“盗马贼既已知情,眼下该如何是好?”
“装作不知,将计就计。湋河边的埋伏仍叫它埋伏,不要惊动那贼人。我已另行部署,你仍旧带了小儿出城南,早两刻上路,一路快奔不要停,过了湋河,酉时赶到午井亭,将小儿丢在那里,你自己继续骑马向南奔。我已传书郿县县令,在午井布下埋伏。”
成信心里略有犹疑,却不敢多问,便领命去带了驩儿出来,抱上马。驩儿始终不言不语,只拿一双圆眼盯着人看,成信心里不自在,但有命在身,只得小心上马,尽量缩后身子,不碰驩儿的头背,心里暗祷:这小儿别在半路上使出什么巫术才好。
硃安世心里担忧驩儿,急着要商议,韩嬉却始终只字不提,只让静待。
太阳西斜时,韩嬉才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动身了。”
硃安世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忙跳起身来,奔到后院牵出汗血马。汗血马一直藏在柴草屋里,憋了几天,猛然来到敞院,见到天光,顿时四足踢踏,扬鬃长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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