驩儿一脸迷惑,见硃安世大口嚼着,也就吃了起来。士卒在一边看见,摇头而笑。
要天亮时,硃安世又瞅空将丝锯塞到臀下坐住,这才开口和驩儿说话。憋了一天,这时心情大快,尽说些开心逗乐的事,不但驩儿愁容顿扫,连近旁的士卒也听得大乐。
行了几日,出了剑阁,沿路来到嘉陵江,峡谷之中,只有窄窄一条山道。
傍晚时分,到了山坳间一片略微坦阔处,校尉下令歇息,士卒们搭灶拾柴,准备晚饭。硃安世左右望望,一边是陡峭山壁,绝难攀登,另一边是深阔江水,有几丈宽,对岸山势略微平缓,但峰顶连绵,如同遮天屏障,南北望不到边。他心中暗想了几种脱身方法,却都难以施行,便索性不再去想,坐着静待时机。
吃过夜饭,天渐渐暗下来,校尉与其他士卒都已裹着毡子躺倒休息,只有四个士卒挑灯值夜,其中两个守在囚车边,绕着囚车一圈圈踱步,驩儿也靠着硃安世睡着。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水流声和虫鸣声。
忽然,前面远远传来马蹄声。
这么晚还有行人?
硃安世略有些诧异,值夜士卒也一起伸颈张望。蹄声越来越响,是四匹马,从北边奔了过来,值夜士卒都将灯笼伸向路边照看,那四匹马经过囚车时,硃安世仔细一看,见四匹马上都挂着长斧,斧刃映着灯火,寒光闪耀,马上竟是绣衣刺客!
硃安世忙向里扭过头,前三匹马都奔了过去,第四匹却突然勒住,向囚车凑过来。
“大胆!”卫卒厉声喝止。
“囚车里是什么人?”那刺客声气傲慢。
前面三匹马也倒转回来。
“找死?还不走开!朝廷重犯岂容你乱问?”卫卒怒骂道。
刺客鼻中极轻蔑哼了一声,硃安世不由得微微转头,偷眼斜瞄,见那刺客从腰间取出一件东西,拿给卫卒看,灯影里金光一闪,硃安世想那东西恐怕是符节。
果然,那卫卒见到之后,声调忽变,连声道歉:“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囚车中是长安盗贼,就是盗了汗血马那个,还有一个小儿……”
那刺客不等卫卒说完,忽然抽斧在手,直直向囚车冲来。硃安世大惊,他手脚被锁链铐着,囚车又矮窄,只能急转过身子,用背护住驩儿。倏忽之间,那刺客已经冲到囚车外,举斧就砍,咔嚓一声,木笼上横梁登时被砍断。
那刺客继续挥斧,从木笼缺破处,向硃安世头顶狠狠砍落,硃安世忙抬起两条腿,扯紧脚上铁链,挡住刺客斧头,脚腕上铁环猛地一勒,疼得他呲牙咧嘴。
驩儿被惊醒,见此情景,急忙缩到笼子内角。那刺客毫不停顿,连连挥斧猛砍,咔嚓!咔嚓!几根木栏接连被砍断。硃安世只能用脚上铁链左遮右挡,木笼里没有多少腾挪余地,稍一不慎,斧头滑过铁链,撞到脚踝,虽未砍伤,也已经痛彻骨髓。
其他三个刺客随即也一起驱马冲了过来,先前那个士卒呆在原地,手足无措,另三个忙挥矛上前拦挡,那三个刺客毫不容情,挥斧就砍,三个士卒猝不及防,顷刻间,其中一个惨叫一声被砍倒在地,接着另一个也被砍伤。
灯笼全都掉落在地,眼前顿时黑下来。
硃安世应付一个刺客已经吃力,现在光亮顿暗,看不清斧头,只能靠听力分辨,另一个刺客又已冲到木笼外,他心里大声叫苦,只能用背死死抵住驩儿,能拖一时算一时。幸好校尉及其他士卒都被惊醒,全都抓起兵器,喊叫着赶了过来。三个刺客立即背转身,护住囚车,分别抵挡上前的士卒。
第一个刺客继续挥斧,不断砍向硃安世。有几个士卒点燃了火把,有了亮光,能看清斧头,硃安世心下稍安,不断挪转身子,用手脚上的铁链抵挡刺客攻势。光亮之中,他隐隐辨认出,这刺客半边脸一大片青黑,竟是前日栈道跳江的那一个,又悔又怒,心想一味这样只守无攻,迟早要受伤。抬眼一觑,头顶木栏已经被砍断几根,大致已能站起身,便趁刺客一斧挥空的间隙,猛力一踢,踢中刺客左臂。刺客略微一退,他忙腾身站起来,不等刺客再次举斧,双脚一蹬,扑向刺客,左肘猛力击下,击中刺客脸颊,随即搂住刺客脖颈,紧紧箍住,两人一起栽到地上,硃安世不容刺客挣扎,右手又是一肘,刺客顿时晕死过去。
他才从地上爬起,旁边一个刺客察觉,挥斧逼开身前士卒,一扭身,斧头斜砍过来。硃安世急忙侧身躲过,脚下被锁链一绊,又栽倒在地,手正好碰到掉在地上的斧头,顺手抄起,抓住木栏,纵身钻回囚车。
那个刺客被士卒缠住,无暇继续来攻。硃安世环顾左右,另两个刺客也都各自被数个士卒围攻,校尉一边呼喝指挥、一边挥刀参战,竟无人顾及囚车。硃安世大喜,低声叫驩儿抓紧,随即挥斧砍断木笼前方木栏,伸出手抓住辔绳,用力一荡,大叫一声,驱动马车,向前急冲。前面一个刺客和士卒正在恶斗,马车奔过,撞开刺客胯下之马,踢翻两个士卒,一路向北急冲。奔出几丈远,冲进暗夜之中,硃安世回头一看,三个刺客已经逼退士卒,驱马赶来,那校尉也忙高声大叫,命士卒各自上马。
硃安世知道马车跑不快,很快将被追到,绕过一段弯路后,用力抽动辔绳,让马跑得更快,随即弃了辔绳,回身到木笼后面,抱起驩儿,说声“小心”,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滚进路边草丛。这里一带都是一丈多高的陡斜江岸,根本无法停住,两人径直滚向江中,紧急之中,硃安世腾出左手,迅疾抓住一把野草,才止住落势。大半个身子已经泡在水中,江水湍急,身子随即被冲斜。
52书库推荐浏览: 冶文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