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梯形阵地”上的“弹性战略”的真相,原不过如此而已。
事情岂非很明显?
当时,他即看破这个诡计,所以绝不踌躇,立刻放弃那个挡路的家伙,一口气直追上六层楼,但是,即到六层楼上,他又立刻想起:那个可恶的木偶,一定不会抄袭隔夜的旧文章,而让自己一猜就着。他一定是在别一层楼上躲了起来,最可能的地点是三层楼。因为,他所准备“亲自领走”的那幅画,是在三层楼上。
事前,他曾假定:那个可恶的木偶,不想真的“领走”那幅画吧,如果真想“领走”那幅画,料想他在三百四十九号邻近,必然没有临时的巢穴,以便随时相机行事。这样的假定,颇有相当的可能性。
这是霍桑从六层楼上重新地奔回三层楼的理由。
不过,在楼梯上面奔驰的时候,霍桑的假定,还不过是假定而已。可是,一奔到三层楼上,他的假定,立刻竟已成了确定的事实。
在三层楼旅馆部分的甬道里,霍桑的脚尖,还没有站稳,忽有一个重要的“线索”,立刻牵住了他的鼻子。——那是一种非常浓烈的香味,只管在他的假胡子边掠过来。这香味送到他的鼻子边,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说得清楚些,这是即刻他在电梯之前闻到的香味,再说得清楚些,这是那个漂亮木偶身上所留下的气息!
不出所料,那个可恶的东西,竟比自己先一步,到过这条甬道里。
霍桑一面忖度,一面把他的视线,在这甬道各个角度里,迅速搜索过来。只见,距离自己不多几步外的一个门口里,——那是三百○九号的房间。——正有一个西装的背影,在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不错,那个背影,正是最初所见的熟悉的背影;而且,那人的头发,也是最初所见的熟悉的头发。
当霍桑目送那个精密的背影轻轻推进那扇门时,甬道里的浓烈的香味,还在一阵阵地飘浮。这时,霍桑所受到的刺激,却还不止于此,他一面眼见这个木偶,鬼祟地掩入这个三百○九号;一面,他还看见这木偶的肋下,挟着一个细长的纸包,样子可能是一幅画!
霍桑的一颗心,加紧地震动起来。
这一个细长的纸包,几乎迫使霍桑,准备旋转身子,飞速奔回三百四十九号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紧接着他的转念:发生事情,算来决没有这样快。
然而无论如何,他有回去看看的必要。
可是这里三百○九号,和那边三百四十九号,距离相当远;在这一个太紧张的时间中,至少两者相差,好像有从上海到南京那样的一段路程!顾了那边,就要放弃这边;而顾了这边,又放心不下那边。这时霍桑的心里,真懊悔没有把他的那个随身的“包裹”带出来。
在几秒钟的踌躇以后,他已决定主意,暂时放弃三百四十九号,而专注这三百○九号的数字。——此时他有一种有趣的心理。必要的话,他简直宁可牺牲那幅画,而非要把他的指尖,拍在那个可恶的木偶肩膀上不可!
主见已定,他一面在计划:用什么方式,走进这间三百○九号的房间中去。
就这样一无准备的直闯进去吗?那似乎不大好。
踌躇之顷,一盼望见这三百○九号的斜对面,那里是一个“堂口”,壁上装有电话机。如果在这里打电话,歪转眼梢,很可以监视这三百○九号门口的动静。于是,他急急走向这架电话机前,用最敏捷的方式,摇出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他把十句话“节约”成了三句话;他把十个字,缩减成了五个字。他这电话,打给这里该管警区中的一个高级警员,他用隐语报告:那位侠盗先生,现在东方大旅社的三百○九号房内,赶快签发一纸逮捕状,随派几名得力探员,飞速到来兜捕。顺便,他又请求那个高级警员,转摇一个电话给包朗,让他随后就来。庶几在“以策万全”的情况之下,建立必胜的形势。
打完电话,他舒了一口气。摸摸胡子,摇着手杖,却昂然地向三百○九号的门口踱过来。在门前,他把他的手杖,从右手交到左手,一面伸手到他这蓝缎大袍的衣袋里,暗暗摸索了一下。他的指尖告诉他,那支随身不离的,三二口径的小手枪,正自静静安眠在它的衣袋内。摸过之后,他又低头张望这门上的弹簧锁孔,他准备再从里边的衣袋里,把一件奇形的小玩具掏出来。那件玩具,在社会上许多“徒手窃盗”的眼光中,也许从来没有见识过。那是一种用软钢小锯改造成的小锉刀,式样,大小,略同于一柄指甲锉。许多技术高明的盗贼,用了这种高明的器具,他们能在半分钟的短时间内,轻轻易易,打开一具最精致的“耶尔锁”,全不感到费事!至于霍桑,他的技术,虽不能及上述那种高明的窃贼,但是,如果你能静悄悄地让他使用他的玩具,而不加以打扰,那么,至多也不过耗费一分半钟,他就能够弄开那扇房门,而并不做出一点声息来。
诸位记着:一个“现任”的窃盗,他们弄开一具锁,所需要的时间是半分钟,而一个“捕快贼出身”的所谓侦探,他们弄开一具锁,其所需要的时间,是一分钟以至一分半钟,这是两者之间,比较起来稍微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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