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佩尔爵士从半月形的眼镜片上面打量了一下他。
“啊,劳埃德。我正在看你晚上递交的这份报告。有趣,很有趣。一个法国高级探长向一位英国高级警官做出的非官方请求。之后该请求被转给一位英国政治部资深警司。该警司认为应该向一位年轻的情报处成员咨询,当然也是非官方的。是这样吧,嗯?”
“是的,杰斯佩尔爵士。”
劳埃德望着站在窗边的这位外交家的瘦小身形。他正在看着自己的报告,好像之前从没读过一样。他知道,杰斯佩尔爵士至少已经好好读过内容了。现在这样浑不在意的研究很可能只是一种姿态。
“而且,这位年轻军官认为,他可以帮助政治部的官员,因此并没有向上级请示便向其提供了某些意见。该意见毫无根据地认为,一名表面上是商人的英国公民实际很可能是一个冷血杀手,对吗?”
劳埃德心想:这个老混蛋究竟要说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
“让我感兴趣的是,我亲爱的劳埃德,尽管这个请求——当然,是非官方的——是昨天早上做出的,而外交部和法国事务关系最密切的部门负责人却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被告知。这件事有点古怪,你说是吗?”
劳埃德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部门之间的钩心斗角。不过他也清楚,杰斯佩尔是一个相当有权势的人,他在官场混迹数十年,精通权力斗争。和国家大事比起来,这些特权机构的人通常会花更多的心思在权力纠纷上。
“尊敬的杰斯佩尔爵士,托马斯警司于昨夜九点对我提出请求。正如您所说,是一个非官方的请求。而我的报告递交时间是当天夜里十二点。”
“对对。但我也注意到,他的请求同样是在当天夜里十二点前被执行的。现在你能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吗?”
“我以为这种请求,是在正常的部门合作范畴内的。”劳埃德回答。
“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现在还这样认为?”杰斯佩尔爵士已经放弃温和询问的姿态,有些恼羞成怒了,“但显然不是你们情报处和法国科之间的内部合作是吧,嗯?”
“杰斯佩尔爵士,我的报告现在正在您手里。”
“有点儿晚啊,先生,有点儿晚。”
劳埃德决定反击。他知道,如果他在是否该请示上级的问题上犯了错的话,那也该向他自己的主管领导汇报,而不是杰斯佩尔爵士。情报处的头儿深受下属的爱戴,因为他不允许除了他本人之外的任何人训斥他的下属,所以法国科负责人这样的官僚不喜欢他。
“什么太晚了,杰斯佩尔爵士?”
杰斯佩尔爵士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并不打算掉到陷阱里——承认自己不愿意向托马斯提供线索。
“你肯定认识到,这里涉及一位英国公民的姓名。他被怀疑却没有任何根据,更不用说什么证据了。你不认为,以请求的标准来说,用这样恶意的方式讨论一位绅士的姓名和名誉,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程序吗?”
“我认为,向政治部警司透露一名男子的姓名只是为调查提供一种可能性,这并不能被称为恶意的讨论,杰斯佩尔爵士。”
外交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嘴唇抿得更紧了。傲慢无礼的小子,不过很狡猾。必须小心提防。他压住火儿。
“我明白,劳埃德,我明白。显然你想向政治部提供帮助,是一个非常值得赞赏的行为,当然如此。但是,要求你在行事之前先和上级商量一下是对你要求太高了吗?”
“您是在问,杰斯佩尔爵士,为什么没有通知您吗?”
杰斯佩尔爵士脸涨红了。
“是的,先生,我是这个意思,先生。这正是我对你的要求。”
“杰斯佩尔爵士,我对您很敬重。但我想我必须请您注意我隶属情报处这样一个事实。如果您不认可我昨天晚上的做法,您应该和我的上司谈,比直接找我本人更合适些。”
合适?合适?这个年轻人傲慢又自负,他是在告诉法国科负责人做什么合适,做什么不合适吗?
“我会的,先生,”杰斯佩尔爵士怒气冲冲地说,“我会的。而且措辞将十分严厉。”
劳埃德没有请求允许,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那老家伙不会让他好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能够解释的也只有布莱恩·托马斯的请求看来很紧急,时间可能很紧迫之类。如果他的上司也认为他应该走正常的程序,那他就得自认倒霉了。不过至少他那是被自己的上司责骂,而不是这个奎格利。哦,这个该死的托马斯。
不过,杰斯佩尔爵士这会儿正在为是否该去告状犹豫不决。从理论上讲,他是对的。有关凯斯洛普的信息,尽管已湮没在长期弃置的档案里,也还是应该经由上级主管批准才能对外透露的,但不需要他的批准。作为法国科的负责人,他只是情报处材料的使用者,而不是他们的领导。他可以去向那个主管情报处的爱唱反调的天才告状,也许能让他好好收拾劳埃德一顿,毁了那个小混蛋的前程。但他可能也会被对方反唇相讥——未经他的允许,私自召唤一名情报处军官,那他可就是自讨没趣了。而且,情报处的负责人似乎与某些最高当局的人关系极为密切。他们经常一起打牌,去约克郡打猎。还有一个月就要到主显节了,自己还希望届时能收到请柬呢。最好还是别管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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