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自告奋勇。和往常一样,将近子夜时分会议才结束。再过三十分钟就是星期五,八月十六日。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蓝色的阿尔法罗密欧驶入了于塞勒的车站广场。穿过广场,车站对面还有一家咖啡馆开着,一些乘晚班车的旅客等在那里,呷着咖啡。咖啡店露台上的桌椅都已收拾齐整,准备打烊。豺狼用梳子梳了梳头,穿过露台上的桌椅,来到吧台前。他又冷又饿,自从二十八个小时之前的晚餐后,他除了早餐吃过一个抹了黄油的面包卷之外,水米未进,还以每小时超过六十英里的速度在寒气逼人的山里开着这辆阿尔法驶过无数山路弯道。现在他浑身僵直,大腿和手臂生疼。
他在柜台处要了两大块涂着黄油的长面包片、四个煮鸡蛋和一大杯加奶咖啡。服务员正在准备黄油面包,并从滤壶里析出咖啡,豺狼四下看了看,想找个电话间但没有找到,只有柜台的一端放着一部电话。
“你这里有本地的电话簿吗?”他问吧台服务员。服务员正忙着,没有答话,冲着柜台后架子上一堆电话簿示意了一下。
“你自己拿吧。”他说。
他在地址簿上找到了“沙隆尼尔男爵”,地址是沙隆尼尔高地庄园。这个豺狼早知道了,只是他的路线图上没有标出那个村子。但电话号码显示该处属于伊格尔顿区,找起来很容易。他顺着RN89从于塞勒又开出三十公里,然后停下来吃鸡蛋和三明治。
快凌晨两点的时候,他驶过一块路碑,上面写着“伊格尔顿,六公里”。他决定把车弃至路边的森林里。这里林木茂密,很可能是以前当地贵族的产业,他们在这里骑着马,带着猎犬猎捕野猪。也许现在也还是他们的产业,因为克雷兹有很多地方的历史悠久得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四时代。
又开了几百米,他找到了一条深入森林的小路,入口处吊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私人猎区”。他把木牌取了下来,把车开进树林,然后把木牌放回原处。
然后,他又继续向里开了半英里,车头灯照着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木,如幽灵发怒一般向入侵者伸出枝杈。最后,他停下车,熄灭车头灯,从驾驶室面板上的储物盒里拿出钳子和手电。
他在车底下忙了一个小时,后背都被森林里地上的露水洇湿了。最后,他把装着狙击步枪的钢套筒从车的隐藏处弄了下来——它们在那儿已经放了六十个小时。他把套筒、旧衣服和军大衣一起放进衣箱里,最后又围着车子看了看,确保没有在里面落下什么能提供线索的东西——让发现车的人知道谁曾经是这辆车的司机,然后把车开进了附近一丛野生杜鹃花里。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用钳子从附近的杜鹃花丛中剪下一些枝条,精心地插在被车子碾倒的花枝旁,使这个树丛恢复了原貌。接着,他又用一个树枝把阿尔法开过的车辙印细心地扫平,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他用领带一头拴着一只箱子的提手,另一头拴着另一只箱子,把领带像铁路行李员的带子那样搭在肩上,一只箱子搭在胸口,另一只搭在背后。这样他就能用空着的两个手拎着剩下的两件行李了,然后向公路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隔几百码就停下来,放下箱子,拿着从树上钳下的树枝,顺着车开过的印记走回去,把阿尔法通过时在苔藓和嫩枝上留下的浅浅的印记都除去。他低头经过木牌后,又用了一个小时才走完从森林入口到公路的这半英里,回到公路边。
他的格子套装沾得到处是泥,圆领衫也因为油污贴到了背上,浑身肌肉都疼得要命,似乎要一直疼下去似的。他把箱子排成一排,坐下来等着。东边的天空在周围夜色的包围下,渐渐泛白。他安慰自己,乡下的公共汽车一般都发得很早。
事实上他很走运。五点五十分的时候,一辆满载着干草的农场卡车经过这里,朝市集开去。
“车坏了?”卡车司机慢了下来,大喊着问他。
“不是。我是周末出来露营的,正在回家。昨晚我到了于塞勒,想再往前去图勒。我有个叔叔在那儿,他能帮我找辆车去波尔多。可是这会儿我才走到这儿。”他自嘲地冲司机咧嘴一笑,后者冲他大笑起来,耸耸肩。
“你疯了。走了一晚上走到这儿。天黑没人从这里经过的。上车吧,我带你去伊格尔顿,你到那儿再想法子。”
六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他们开进小镇。豺狼谢过农夫,在车站后面下了车,朝一家咖啡馆走去。
“镇上有出租车吗?”他喝着咖啡问服务员。
服务员给了他一个号码,他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出租车公司告诉他,要过半个小时车才能到。等车的时候,他在咖啡馆的卫生间用凉水把脸和手洗了,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因为喝咖啡和抽烟的缘故,他觉得嘴里发苦,于是又刷了刷牙。
七点半出租车到了,是一辆又破又旧的雷诺车。
“你认识沙隆尼尔高地那个村吗?”他问司机。
“当然。”
“有多远?”
“十八公里。”对方跷起大拇指朝山上指了指,“在山上。”
“带我去那儿,”豺狼说道,他把行李搭在车顶的架子上,只随身带了一只箱子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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