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两个悄悄交谈的人分开时,伦敦正是晚上十一点钟。比尔·布特勒看了一眼在身旁睡觉的妻子,叹了口气,关了灯。他的闹钟定在凌晨四点半,时间足够了。到时,他将起床洗漱、穿衣、坐进汽车,能够在五点十五分抵达希思罗机场,比飞机着陆提前整整一个小时。然后就是家常便饭的那些工作了。
刚刚过去的一天十分漫长。有哪天不是如此吗?他已经很累,但仍然睡不着。他的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的还是同一个问题: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呢?
这是大洋彼岸美国缉毒局的一位同事给的一条线索,他们为此开始追查。
英伦三岛百分之九十的吸毒者,乃至西欧大多数瘾君子,所消耗的海洛因都来自土耳其,因此,都是棕色的。这个生意为阴险毒辣、残酷无情的土耳其黑手党所掌控。土耳其黑手党是全世界最残暴的组织之一,但平常极其低调,英国公众大多数都不知道。
他们的产品来自土耳其安纳托利亚种植的罂粟。看上去像粗制黄糖。大多数人是放一撮在铝箔里,然后隔着烛火吸食。英国的瘾君子不喜欢注射——那是美国人的做法。
从金三角和远东走私进来的不是这种土耳其毒品,而是泰国的白粉。这种毒品看上去像是烘焙用的面粉,而且通常混合了类似的白色粉末,好把剂量稀释成二十比一。这就是美国人喜欢的毒品。
因此,如果英国的贩毒团伙能够定期获得价格公道的白粉,卡萨·诺斯特拉[48]会感兴趣的。他们不做买卖,而是交换。可以用上等哥伦比亚可卡因以三比一的比例去换取:六公斤可卡因换两公斤泰国白粉。
美国缉毒署的那条线索来自他们的迈阿密办事处。混迹于黑社会的一名卧底报告说,在过去的六个月里,特拉菲坎特家族[49]三次派出运毒人(或者说是“毒驴”)赴英国,带去了六公斤哥伦比亚纯可卡因,换回来两公斤泰国白粉。
数量不大,但很稳定,每次前往都给英国方面的策划者带去价值二十万英镑的交易量。这种数量使比尔·布特勒开始怀疑除轮船和卡车以外的交通工具:飞机,旅客的行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设法睡上四个小时。
约翰·希金斯也没能睡着。他曾隐约听说过那个度假天堂的阴暗面。他回想起读到过的一篇文章,里面提起过被称为金三角的一个神秘地带:漫山遍野种满了罂粟——鸦片花。文章曾提及泰国军队难以穿越的、设在边境密林中的提炼工厂,鸦片汁在那里先被制成吗啡,然后经过进一步提炼,成为白粉状的海洛因。
乘客们都在睡觉,但约翰·希金斯因为拿不定主意而辗转难眠。卫生间门口的这次特殊会面也能有若干种清白的解释,但问题是,他一种也想不出来。
屏幕上的那只白色小飞机正飞行在土耳其东部安纳托利亚上空。这时,约翰·希金斯解开保险带,站起来取下他放在头顶上方行李架上的公文包,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是嬉皮士。
重新落座后,他在公文包里寻找纸和笔。后者很容易就够到了,然后他找到四张印有信头的信纸,是从潘西酒店的客房里拿的。他仔细撕去信纸上部印有酒店商标和地址的那部分,留下他所需的白纸。他把公文包当作书桌,开始用大写字母写信。半小时后,他完成了。
写完信时,那只白色的小飞机正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上空缓缓移动。他把纸折起来,放进由英航提供的一只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慈善信封里,并在正面用大写字母写上:机长亲启,紧急。
他站起身,静静地走到洗手间门边的帘子旁,窥视了一下厨房。一位年轻的男乘务员背对着他,正在准备早餐盘子。希金斯缩回身子,没有被察觉。这时,蜂鸣器响了。他听到乘务员离开厨房,朝前面走去。厨房没有人了,希金斯穿过帘子,把那封信笔直地放在配餐区的两只咖啡杯之间,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半小时后,当乘务员在准备更多份早餐盘时,才注意到那封信。起初,他还以为那是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捐款,然后他看到了信封上写的字。他皱起眉头想了想,最后走到前面去找乘务长哈利·帕尔弗里。
“有人把这封信放在了两只咖啡杯中间,哈利。我认为应该交给你,而不是直接拿去驾驶舱。”
哈利·帕尔弗里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好,西蒙,你做得对。大概是个怪人留下的。把它给我吧。现在,早餐盘子……”
他目送这个年轻人离开,注意到制服裤子下绷得紧紧的屁股。他与许多男乘务员共事过,也与其中一些人同床过,但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尤其迷人。也许到了希思罗机场……他看了一眼信封,皱起眉头,想把它拆开,但最终还是走上前方的舷梯并敲响了驾驶舱门。
这只是个形式。乘务长可随意进入驾驶舱。他径直走了进去,替班的机长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正注视着前方迎面而来的海岸灯光。法龙机长不在里面。乘务长敲了敲休息舱的门。这一次,他敲门后等在原地。
半分钟过后,阿德里安·法龙边用手指梳理他那正变得灰白的头发边打开了门。
“哈利?”
“这事有点怪,机长。有人把这个留在了中舱厨房间的两只咖啡杯之间。没有签名。我怀疑是一封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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