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转过身子,朝着车队前方走了过去。在他身后,那辆皮卡车掉头返回喀布尔去了,尾灯渐渐暗淡下来。在驾驶室里,特空团中士用手机拨打了喀布尔的一个号码。接听电话的是情报站长。中士咕哝着说了两个词,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驻阿富汗的英国情报站长也用保密线路打了一个电话。此时是喀布尔的凌晨四点,英国苏格兰的晚上十一点钟。在一块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线状的信息。菲利普和麦克唐纳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就等待着看到这一幕:“撬棍行动开始运行。”
在一条寒冷的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麦克·马丁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皮卡车的红色尾灯已经消失了。他转身继续前行。现在,他已经成了那个阿富汗人。
他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但一直走过了一百辆卡车后他才找到——一辆挂着巴基斯坦卡拉奇牌照的卡车。这种卡车的司机不大可能是普什图人,所以不会注意到他的普什图语说得不太标准。这人很有可能是一个俾路支人[21],正在返回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家中。
现在让司机们起床还为时过早,所以还不该叫醒被选中的这辆卡车的司机。通常情况下,劳累了一天、正在沉睡的人如果突然被叫醒,脾气会很坏,而马丁需要司机有一个好心情。于是他蜷缩在那辆卡车底下,颤抖着度过了两个小时。
六点时,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片朝霞,车队中有了响动,有人开始生火,把铁锅架到火堆上去烧水。在中亚地区,生活中离不开茶水,只要有一堆火,就可以沏上一壶茶,围上一伙人。马丁站起来,走到火堆旁去烘烤冻僵了的手。
烧茶的是普什图人,但沉默寡言,这正合马丁之意。他已经解下头巾,塞进了挂在肩上的那只马桶包里。在取得对方的同情之前如果表露出自己是塔利班成员,那是不明智的。他用一些阿富汗钱币买了一杯茶,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几分钟之后,那个俾路支人睡眼惺忪、摇摇摆摆地钻出驾驶室,走过来喝茶。
天已破晓。有些卡车开始发动,冒出了一缕缕黑烟。俾路支人返回自己的驾驶室,马丁跟了过去。
“你好,兄弟。”
俾路支人应答了,但有些疑惑。
“我问一下,你是不是去南方的边境和斯平布尔达克镇?”
如果那人是要返回巴基斯坦,那他必定要经过坎大哈南侧的这座边境小镇。到那时候,马丁知道,那里应该已经在悬赏他的人头了。他将不得不徒步绕过边境检查站。
“如果这能使真主高兴的话。”俾路支人回答说。
“看在仁慈的真主的份上,你能不能让一个可怜人与你同行,好让他回家跟家人团聚?”
俾路支人想了想。一般跑长途去喀布尔,他的表弟会和他做个伴,但这次表弟生病留在了卡拉奇。所以这次他是单独驾车,路途十分劳顿。
“你会开车吗?”他问道。
“事实上,我开过多年的车。”
他们默默无语,相伴着驾车朝南方驶去,听着从仪表板上方破旧的塑料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东方流行音乐。声音尖锐刺耳,像在吹口哨。马丁不知道这到底是静电的干扰,还是声音本身的缘故。
太阳在渐渐升高,他们驾着隆隆作响的卡车穿过加兹尼,朝坎大哈驶去。半路上,他们停下来喝茶吃饭,添加燃油,都是马丁付钱,于是俾路支人渐渐友好起来。
虽然马丁既不会说乌尔都语,也不懂俾路支方言,而这个卡拉奇人只会说一些结结巴巴的普什图语,但两人用《古兰经》里学来的几句阿拉伯语,加上手势,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
俾路支人不喜欢开夜车,所以到了坎大哈东北方,他们又要停车过夜了。已经是查布尔省境内了,这里是阿富汗的荒凉地区,盗贼出没。在车水马龙的白天行车比较安全,匪徒喜欢夜晚。
在坎大哈北郊,马丁声称要睡觉,就爬上了坐椅后面那张窄窄的床铺。坎大哈曾经是塔利班的总部和堡垒,马丁不想让前塔利班成员看到一个老朋友坐在一辆路过的卡车上。
到了坎大哈南郊,他又替代俾路支人驾车。下午三点左右,斯平布尔达克镇快到了。马丁说他就住在镇子的北郊,于是他十分感激地与主人道了别,在离边境检查站还有好几英里处下了车。
因为俾路支人不会说普什图语,所以刚才他一直把收音机定在流行音乐频道上,因此马丁没有听到那条新闻广播。国境线上,等候通过的车辆队伍排得比往常要长。等到俾路支人把卡车开到栏杆前时,阿富汗边防警察给他看一张通缉的照片。一张留着黑胡子的塔利班的脸在凝视着他。
他是一个诚实勤奋的人。他想快点回家去与老婆和四个孩子团聚。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艰苦的了,为什么要多耽搁几天,甚至可能几个星期,在阿富汗的一座监狱里,努力解释说当时他根本就不知道?
“看在真主的份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发誓说。于是他们放他走了。
再也不能随便让人搭车了,当他驾车继续行驶在南行通往基达的公路上时他这么想着。阿富汗人不是他的同胞,为什么要卷进去呢?他不知道刚才那个塔利班曾经干过什么。
马丁得到过警告,劫持囚车、谋杀狱警,以及关塔那摩湾囚犯逃脱事件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美国驻阿富汗使馆将头一个闹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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