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塔卜博士核实了关塔那摩湾方方面面的情况之后回来了。这工作并不容易,在询问从那里释放的其他犯人时,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更困难的是,伊兹玛特·汗由于不肯合作一直被单独囚禁,所以其他犯人都对他不甚了解。他承认他学会了一些零星的英语,是在没完没了的审讯期间,他倾听中情局审讯官和普什图语译员的翻译时学到的。
哈塔卜博士能够了解到的情况是,他的囚徒没出过一次错。从阿富汗方面获知的零星信息表明,巴格拉姆与波尔—伊—查基监狱之间的劫囚车事件是真实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插曲是设在英国使馆下的秘情局情报站那聪明能干的站长一手策划并实施的。尤素夫准将事发后对此大发雷霆,另外现在已经恢复活动的塔利班情报人员也对此深信不疑。他们就是这么回答“基地”组织的问询的。
“让我们回到你早先在托拉博拉山区的时期吧,”审讯恢复后,哈塔卜提议说,“跟我讲讲你童年的事。”
哈塔卜是一个聪明人,但他不知道,尽管面前这人的确是个冒牌货,但却比他更了解阿富汗的山区。这个科威特人在恐怖训练营只逗留了六个月,他接触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的阿拉伯同胞,而不是普什图山民。
哈塔卜仔细地做着笔记,甚至把马洛柯村果园里各种水果的名字也记了下来。他的手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着,一页接一页地做着记录。
在恢复审讯的第三天,马丁讲到了导致伊兹玛特·汗的人生发生重大转折的那一天: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一日,美国的“战斧”巡航导弹在山坡上爆炸了。
“哦,是的,真是一场惨剧,”哈塔卜博士表示同情,但他接着说,“不过也很奇怪,你没有任何活着的亲人能证明你是那个阿富汗人。这是一个巧合,但作为一个科学家,我不喜欢巧合。那次事件对你有什么影响?”
事实上,在关塔那摩湾期间,伊兹玛特·汗拒绝谈论他为什么如此憎恨美国人。其他几个卡拉伊贾吉监狱暴动中的幸存者,后来也一起被关押到关塔那摩D营的士兵提供了一些信息,才补上了这块空白。在塔利班部队里,伊兹玛特·汗早已成了一个英雄,他勇敢无畏的故事在军营里四处流传。其他犯人给监狱审讯官讲了这个全家遇难的惨剧。
哈塔卜停顿了一下,凝视着他的囚徒。他仍有所保留,但有一件事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确实是伊兹玛特·汗;现在,他的疑点在于第二个问题:他是不是已被美国人“收买”了?
“你已经宣布了一场个人的战争?你自己的圣战?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具体做了些什么?”
“我与北方联盟作战,他们是美国人的同盟。”
“但那是二○○一年十一月之前的事。”哈塔卜说。
“秋天美国人就进驻阿富汗了。”马丁说。
“没错。那么你为阿富汗而战……但失败了。现在你希望为真主而战。”
马丁点点头。“正如酋长的预言。”他说。
哈塔卜博士平生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他凝视着桌子对面那张留着一把黑胡子的脸,足足盯了半分钟之久,他的嘴巴半张着,握着钢笔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他开口了,犹如轻声耳语:“你……真的见过酋长?”
当初在训练营时,哈塔卜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奥萨马·本·拉登。只有一次,他看到一辆车窗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陆地巡洋舰”越野车从身旁经过,但没有停下来。而他愿意一刀割破自己的左腕换来一次与酋长见面的机会,更不用说能交谈了,因为他对酋长的崇敬超过世间一切。
马丁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哈塔卜恢复了镇静。
“这一段,你从头开始讲,精确地描述一下来龙去脉。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于是马丁讲出来了。他讲了他是如何从白沙瓦的古兰经学校出来,作为一名小战士参加了他父亲的义勇军。也讲了他怎样与别人一起巡逻,在一个山坡上遇到了敌情,而那里只有一丛岩石可供隐蔽。
他没有提那个英国军官、“吹管”导弹,也没有提那架“雌鹿”武装直升机被击落的情况。他只讲述了震耳欲聋的机枪射击声,周围弹片横飞,岩石火星四溅,直至“雌鹿”最终弹药告罄,飞走了。
他也叙述了他大腿上好像被砸了一拳或被锤子敲了一下的感觉,然后,战友背着他穿过山谷,终于他们遇见了一个牵着骡子的人,于是让骡子驮上了他。
他还描述了被驮到了贾基的洞穴里,被交托给在那里生活和工作的沙特人的情景。
“可是酋长呢?跟我说说酋长吧。”哈塔卜催促说。于是马丁继续讲。科威特人逐字逐句地记下了他们之间的那段对话。
“他对我说:‘有一天,阿富汗将不需要你,但仁慈的真主将永远需要像你这样的勇士。’”
“后来呢?”
“给我更换了腿上的纱布。”
“酋长更换的?”
“不,是与他在一起的那位大夫。是个埃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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