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海湾分叉了。突突作响的快艇转向那条较宽的水道,绕过一个海角后,一艘系泊的船只进入了视线。它面向下游,正准备起锚驶向外海。它在前甲板上装运了六个海运集装箱。这艘船的名字叫里士满伯爵夫人号。
有那么一瞬间,马丁想逃进周围的丛林里去。在特空团的伯利兹热带培训学校时,他受过几个星期丛林训练。但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闪现,他就明白这是行不通的。没有指南针和大砍刀,他走不出一英里远,追捕队用不了一小时就能抓住他。然后,将是难以言状的痛苦折磨,逼他道出这次使命的详情。这没有意义。他得等待一个更好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能来临的话。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绳梯,走到货轮的甲板上。印尼人轮机工程师、驾驶员和报务员;阿拉伯人化学师和摄影师;那个带有英格兰北方口音的巴基斯坦人——他的口音可以应付任何外界用无线电与伯爵夫人号联络的工作;以及阿富汗人——他可以学习掌舵和驾驶。马丁在福布斯城堡接受培训时,曾长时间浏览嫌疑分子的脸,但从来不曾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人。当他走上甲板时,要指挥和带领他们去执行这项光荣任务的人就在那里迎接他们。这个人马丁倒是认了出来,在福布斯城堡浏览照片时见过。眼前这个人就是尤素夫·易卜拉欣,巴格达屠夫扎卡维[25]的副手和得力干将。
马丁在福布斯城堡时见的第一批照片之中,就有这个人的脸。他身材矮壮,一如情报官们预料的那样,他短小的左臂垂落在体侧。在阿富汗英勇地抵抗苏军时,他的左臂在一次空袭中挡了好几块弹片。他不愿接受截肢,宁愿让这条没有用的左臂垂在身边。
曾有谣传说他已经死在了那里。其实不然。他在洞穴里做了急救缝合,然后被偷运进巴基斯坦接受更先进的外科手术。苏军撤出后,他就失踪了。
这个左臂无力的人失踪期间在塔利班统治下的“基地”组织一个营地任安全部长。二○○三年联军入侵伊拉克后,他又现身了。
麦克·马丁的心一阵狂跳,他唯恐那人在阿富汗期间认识伊兹玛特·汗,要和他叙叙旧。但这位行动指挥官只是用审视陌生人的眼神凝视着他。
二十年来,这个人一直在杀人,他喜欢杀戮。在伊拉克,作为穆萨布·扎卡维的助手,他曾经在电视摄像机镜头前砍下人质的头颅。他喜欢听到他们的恳求和尖叫。马丁凝视着这双空洞、狂乱的眼睛,道了一声习惯性的问候。愿你安息,尤素夫·易卜拉欣,卡尔巴拉的屠夫。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被摧毁的二十四小时后,前爪哇星辰号从菲律宾那个隐藏的海湾出发了。它驶出莫罗湾,朝着苏拉威西海航行,航向是西南偏南,进入伯爵夫人原先要走的穿过望加锡海峡的航线。
一个印尼水手在掌舵,英籍巴基斯坦男孩和阿富汗人站住他身旁。他在教他们如何在海上让船只保持正确的航向。
近年来国际航运界的反恐机构早已注意到一种现象,并一直迷惑不解。这一带海域经常有船只遭劫持,劫持者把船员锁进储物柜,让船在海上兜几个小时的圈子然后就遗弃。
其实原因很简单。“九一一”的劫机者在美国的飞行训练有所“成就”之后,远东的劫船者就一直在练习如何操纵大型船只。新伯爵夫人号上的这位印尼水手就是其中的一个。
机舱下面的那位轮机工程师倒是一个真正的海船轮机员。他以前工作的那艘船被阿布沙耶夫武装组织劫持,面对生死选择,他同意加入恐怖组织,成为一名恐怖分子。
第三个印尼人曾在加里曼丹岛北方的一个贸易港口的海事局工作,其间他学会了船岸无线电通讯,后来他接受了伊斯兰激进思想并被接纳为“伊斯兰祈祷团”成员。他还参与协助在巴厘岛迪斯科舞厅安放炸弹。
这三个人是八个船员中真正需要懂得船只专业知识的。那个阿拉伯化学师最终将负责引爆货物,而来自阿联酋的苏莱曼将拍摄这些将使世界震惊的图像。巴基斯坦的小伙子,视情况需要,将模仿麦肯德里克船长的英格兰北方口音,应付外界的联络。而阿富汗人则要准备在以后几天的巡航时替换那位水手掌舵。
已经是三月底了,但春风还没有吹到美国西北部的喀斯喀拉山区。天气依然很冷,那间木屋围墙外面的林子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屋内温暖舒适。面对日日夜夜的电视、DVD电影、音乐和棋牌,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无聊。与灯塔工人一样,人们无所事事,六个月的时间是对个人承受孤独和自我满足能力的一次极大考验。
值班卫兵可以穿上雪鞋蹬上雪橇去滑雪,也可以在林子里踏雪散步,锻炼身体,调剂一下平房、食堂和游戏房里的单调生活。然而,对于不能与看守们交流的囚犯来说,心理压力是很大的。
伊兹玛特·汗在关塔那摩湾听到了军事法庭庭长宣判放他走,他深信波尔—伊—查基监狱至多只会关他一年。当他被带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时——就他目前所知,这次关押是无限期的——发自内心的愤怒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穿上配发给他的木棉条纹囚服,到外面的院子里散步。十步长,五步宽。他闭上眼睛也不会撞上混凝土墙壁。唯一的变化偶尔出现在头顶上方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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