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行动。他通知公司员工,说自己要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其间可以用电话联系。接下来,他要改变容貌。
关于这方面,在杂志上刊登过广告的一家小小的美发店帮上了忙。桑德森在那里将长发理成平头,并把原来天然深栗色的头发染成淡黄色。做头发花了一个小时,效果可以保持两个星期,他的发型还赢得了理发师的一番赞美。
然后桑德森驾车直接驶入他的公寓楼地下停车库,坐电梯回到他的顶楼公寓套房,避开了门厅里的管理员。他从公寓里打电话给弗利特街的一个熟人,问到了伦敦顶尖的一家大型图书馆的名字和地址。那里专门收藏当代事件的资料,拥有顶级的专著和大量剪报及杂志。三天后,他弄到了一张迈克尔·约翰逊署名的借阅卡。
他从“雇佣军”这个大标题开始查阅。这份卷宗有一些分目录,分别标着“麦克·霍尔”“罗伯特·德纳尔”“约翰·彼得斯”和“雅克·施拉米”等名字。还有的分目录是以地名开头的,如加丹加、刚果、也门、尼日利亚/比夫拉、罗德西亚和安哥拉。他把这些资料全都翻阅了一遍,里面有新闻报道、杂志专题、评论、书评和采访。文章内每提及一本书,他都把书名记下来,到公共阅览室找出那本书阅读。这些书包括安东尼·莫克勒的《雇佣军史》、麦克·霍尔的《刚果雇佣军》,还有专门写安哥拉的《战火威力》。
一星期后,这些资料中终于浮现出一个名字。那人参加过三次战役,即使最大胆的作者在提及他时也小心翼翼。他不接受采访,档案里也没有他的照片,但他是英国人。桑德森猜测他还生活在伦敦的某个地方。
几年前,在接管一家绩优股公司时,桑德森获得了一份其他公司的清单,包括一家雪茄公司、一家胶卷加工厂和一家文学代理公司。在文学代理公司的资料里,桑德森找到一个私人地址,是他在图书馆里读过的其中一部回忆录的作者地址。
作者的原出版商丝毫没有怀疑,并确认这是正确的地址,当初他们就是把微薄的稿费支票寄送到那个地址的。
当富豪桑德森以出版商的名义去拜访这个雇佣兵兼作者时,他发现对方已经在走下坡路,并且沉湎在了酒精和对过去的回忆之中。这位前雇佣军人指望访客也许能够重新出版他的书,从而再赚上一笔稿酬,获悉不是这么回事,他很是失望。但他听到可以赚到介绍费时,又眼前一亮。
桑德森说自己是约翰逊先生,并说,他们公司听说前雇佣军人的一个战友想出版自己的回忆录。他们不想让其他公司得到版权。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那人的下落……听到那个名字后,前雇佣军人哼了一声。
“哦?他想坦白从宽了是吧?”他说,“这倒真是新鲜事。”
他一直不肯帮忙,直到喝下六大杯威士忌、拿到一大叠钞票后,才在一张纸条上潦草地写了一个地址。
“如果这家伙在城里,总会在那里喝酒。”他说。
那天晚上,桑德森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位于伯爵酒店后面的一个安静的俱乐部。第二天晚上,那人来了。桑德森没看过他的照片,但在回忆录里读到过一段关于他的描述,提到他下颚有条伤疤。酒吧服务员与他打招呼时,叫的名字也符合。他身材瘦长,肩膀很宽,看上去很结实。从吧台后面的镜子里,桑德森看到,那人目光阴郁、嘴角严肃,正喝着一杯啤酒。他尾随那人回家,来到了四百码之外的一栋公寓楼。
过了十分钟,他从街上看到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便去敲门。雇佣军人穿着汗衫和深色的宽松衣裤。桑德森注意到,那人在开门之前先关了门厅里的灯,让自己站在阴影之中。廊道里的灯光照亮了来访的客人。
“休斯先生吗?”桑德森问道。
那人扬起了眉毛。“你是谁?”
“我是迈克尔·约翰逊。”桑德森说。
“出示警官证。”休斯以命令的口气要求。
“别开玩笑了,”桑德森说,“我是普通公民。可以进来吗?”
“谁告诉你来这里找我的?”休斯反问道。
桑德森报出情报提供人的名字。“二十四小时内他就会忘记的。这几天他醉得恐怕连他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休斯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但他可不是因为欣赏这话的幽默。
“嗯,是那么回事。”他说,然后把头朝里面一偏。桑德森从他身边擦过去,进入起居室。里边家具很少,相当寒酸,是伦敦地区那种最寻常的出租房,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休斯跟在后面,示意桑德森坐到桌边。
桑德森坐下后,休斯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有什么事?”
“有一件工作要办。一份合同。我想,应该说是去杀一个人。”
休斯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喜欢音乐吗?”最后他这么问。桑德森吓了一跳,他点点头。
“我们来点音乐。”休斯说。他站起来,走向角落里床边的一个床头柜,打开柜子上的一部便携式收音机,然后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当休斯转回身时,桑德森看到柯尔特点45手枪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袋。他大吃一惊,紧张地吸了一口气。休斯调整音量,音乐声加大了。雇佣兵的手伸进床边一个抽屉里,眼睛依然盯着枪口上方的桑德森。他取出一支笔和一个便笺本,回到桌边,用一只手在纸上潦草地写下两个字,推到桑德森面前。纸上只写着:“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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