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庞德先生关上与办公室相邻的会议室门,坐到长条桌的上首。他右手边,桌子靠中央的地方坐着阿米蒂奇夫人、他的客户兼朋友汉森先生的妹妹,他听说过她。她的旁边坐着她丈夫,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桌子对面坐着他们俩的儿子塔奎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副厌烦和懒散的样子,不停地抠着他那大得出奇的鼻子。庞德先生正了正眼镜,开始对这三个人说话。
“你们要明白,已故的蒂莫西·汉森先生要求我作为他遗嘱的唯一执行人。正常情况下,按照我们的权利,一接到死讯,我就应该立即打开遗嘱,看看是否有需要立即执行的重要事项,比如葬礼的准备。”
“这遗嘱不是你写的吗?”老阿米蒂奇问道。
“不,不是我写的。”庞德回答。
“那么,里面的内容你也不知道?”小阿米蒂奇问道。
“对,我不知道,”庞德说,“事实上,已故的汉森先生在他去世房间的壁炉架上给我留了一封私人信件,以防止有人打开遗嘱。在信中,他对一些事情作了说明,具体内容,现在我可以转达给你们。”
“我们还是看遗嘱吧。”小阿米蒂奇说。
庞德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安静,塔奎因。”阿米蒂奇夫人温和地说。
庞德继续说下去。“首先,蒂莫西·汉森并不是在神志不正常的状态下自杀的。实际上,他正处在癌症晚期,这件事他在今年四月就知道了。”
“可怜的家伙。”老阿米蒂奇说。
“后来,我把这封信给肯特郡的验尸官看了,他的私人医生和尸检部门也确认过了。这样,就必须办理死亡证明、尸检证明,取得在两周内尽快安葬的许可等手续。其次,他明确表示,在这些手续全部完成之前,不能打开和宣读遗嘱。最后,他还明确地表示,要求正式宣读遗嘱,不能采取邮寄的方式,要当面宣读给他仍在世的亲属听——即他的妹妹阿米蒂奇夫人,以及她的丈夫和儿子。”
室内的另外三个人朝周围打量了一下,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惊奇。
“但这里只有我们啊。”小阿米蒂奇说。
“确实如此。”庞德说。
“这么说来,我们就是仅有的受益人了。”阿米蒂奇先生说。
“未必这样,”庞德说,“今天通知你们来这里,只是根据我已故客户信件作的安排。”
“如果他是在跟我们开什么玩笑的话……”阿米蒂奇夫人沉着脸说。她的嘴撇成一条细细的直线,似乎在故作轻松。
“我们现在宣读遗嘱可以吗?”庞德问道。
“好的。”小阿米蒂奇说。
马丁·庞德拿起一把纤细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的一头割开。他从里边抽出另一个又厚又大的牛皮纸信封和一份由三张纸构成的文件,文件左边空白处被用窄窄的绿色带子装订了起来。庞德把大信封放到一边,展开那几张折叠着的纸张。他读了起来。
“这是我,蒂莫西·约翰·汉森的最后遗嘱……”
“这个套路我们都知道的。”老阿米蒂奇说。
“念下去。”阿米蒂奇夫人说。
庞德从眼镜的上方厌恶地挨个看了他们一眼。他继续念道:“首先,我声明,我的这份最后的遗嘱要按照英格兰的法律进行解释。第二,我在此撤销过去所作的一切遗嘱和安排……”
小阿米蒂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得不耐烦了。
“第三,我指定一位律师作为我的遗嘱执行人,就是戈加蒂与庞德律师事务所的马丁·庞德先生,由他来掌管我的财产并支付应付的税款。第四,我要求现在读信的这位执行人,拆开封着的信封。他会发现信封内有一笔钱,这笔钱将用于支付我的葬礼、他的业务费以及在执行遗嘱中所需的其他开销。如果信封里的钱在支付了各项费用后还有剩余,那么,我授权他可以按照他自己的选择,把余款捐赠给任何慈善团体。”
庞德先生放下遗嘱,又拿起了裁纸刀。他从那只未经开封的信封里抽出五叠面额二十英镑的簇新纸币,每叠纸币都扎着一张牛皮纸条,标明一叠是一千英镑。室内一片寂静。小阿米蒂奇停下了抠鼻子的手,像色情狂观察少女那样凝视着那堆钞票。马丁·庞德又拿起遗嘱。
“第五,我要求我的唯一执行人,以我们的长久友谊为重,在我葬礼的次日承担起他的执行职责。”
庞德先生又从眼镜上方扫视了一下。
“在通常情况下,我应该已经走访了汉森先生在市内的公司和他的其他已知资产,以确认这些财产都处在正常运作和维护之下,不至于因为对财产的疏忽而使受益人遭受经济上的损失,”他说,“但因为我只是刚刚被指定为唯一执行人,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去做。现在看来,要等完成葬礼之后,我才能开始执行遗嘱。”
“听着,”老阿米蒂奇说,“这个疏忽应该不会降低房地产的价值吧?”
“这个我说不准,”庞德回答,“恐怕不会。汉森先生在业务上有几个得力的助手,他一定深信他们能把事情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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