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会有二十年。”麦卡锡平静地说,“那具尸体根本不可能活过一九四五年。内脏的检验是不容置疑的。当然,可以对袜子进行分析,还有报纸,但如你所说,那两件物品在使用的时候可能已经是二十年以前的旧物,可是头发、指甲和内脏器官,这些是不会搞错的。”
汉利感觉像是大白天在做噩梦。在一九五一年英式橄榄球三连冠的最后一场比赛中,他使出浑身力量突破英格兰队的后卫,向着球门线冲去。就在他快要抵达时,球从他手中滑落了。他奋力去抓,但没能抓住……他回过神来。
“除了年份,还有什么?”他问道,“这个女人矮矮的,大约五英尺三英寸?”
麦卡锡摇了摇头:“对不起,即使在一道砖墙后面过了三十五年,骨头也是不会改变长度的。她的个头在五英尺十英寸到十一英寸之间,瘦瘦高高的。”
“黑色卷发?”汉利问道。
“直发,姜色的,依然长在头上。”
“她死去的时候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不,”麦卡锡说,“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而且生过孩子,是两个,我敢说,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还做过引产手术。”
“你的意思是说,”汉利问道,“从一九五四年起,他们一直坐在客厅里,与被砌在墙里的一具尸体只相距六英尺,直至维奥莱特·拉金出走,拉金独自度过最后的十五年?”
“肯定是的,”麦卡锡说,“在那样温暖的环境下,一具尸体很快就会干化。干化状态的尸体是不会散发异味的。假定她确实如我所认为的,在一九四三年被害,到一九五四年的时候,尸体早就与我们昨天发现她时完全一样了。那么,一九四三年的时候,你的那位拉金在什么地方?”
“在西里西亚的一个战俘营里。”汉利说。
“那样的话,”教授边说边站了起来,“他没有杀死这个女人,也没有把她砌在壁炉旁边的墙里面。那么,谁干的?”
汉利抓起内线电话拨通刑侦队,接听的是年轻的警长。
“一九五四年以前,”他故意问道,“梅奥路三十八号那个死掉的房主和住户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长官。”年轻人回答。
“他在那里住了多长时间?”
“我没有记录下来,长官。但我记得以前的住户在那里居住了三十年。他是一个鳏夫。”
“他当然是鳏夫了,”汉利厉声说,“他叫什么名字?”
一阵停顿。“我根本没有想到去问名字,长官。”
两个小时后,老头被释放了,他是从后门离开的,以防前面的门厅里有记者守候。这一次,没有警车,也没有陪同。他口袋里揣着一份民政局招待所的地址。他一句话也没说,拖着脚步走过人行道,走进钻石小区内的街道。
在梅奥路,环形栅栏的那个缺口——也就是原先房子所占的地方——已经合拢了,把整个停车场都围了起来。在这个范围内,原先房子和花园所在的位置,已被浇上一层平整的混凝土,等待着最后的干燥。渐浓的暮色中,那位工头和两名工人一起,在混凝土地面上走来走去。
工头不时地用钉有铁掌的靴子后跟跺着地面。
“肯定已经干了,”他说,“老板让今晚搞完,铺上沥青。”
在路对面的废墟里,有一堆篝火在燃烧着,最后一批栏杆、楼梯、屋架、天花板、橱柜、窗框、房门、残余的栅栏、旧茅坑和鸡窝,都被扔进了火堆里。但即使在火光下,工人也都没有注意到在栅栏外面凝视他们的那个老头的身影。
工头巡视完这片新浇筑的长方形混凝土地面,走到另一头去,到了原本是后栅栏的地方。他低头去看脚下。
“这是什么?”他问道,“这不是新的,这是旧的。”
他指的地方,是一块六英尺乘两英尺的混凝土板。
“这儿以前是鸡窝。”一个工人回答说,上午是他在手工浇筑混凝土。
“你没有在这上面浇上新的混凝土?”工头问道。
“我没有。再浇上去会使这块地方升高。如果我浇了,铺上沥青后,这里会鼓起一个大包的。”
“如果这里发生地面塌陷,老板就会让我们返工,而且要承担损失。”工头阴沉地说。他走过去几步,拿来一根沉重的铁棍。他把棍子高高举过头顶,向那块旧混凝土板重重地砸下去。铁棍弹了回来,工头哼了一声。
“好吧,是够结实的。”他承认说。他转向等待着的推土机,招了招手:“把这里填上,迈克尔。”
推土机的推铲降下来,挪到了冒着热气的沥青堆后,开始向这座发烫的小山推去。沥青堆就像一团又湿又软的糖浆,流向已经浇筑了混凝土的长方形地面。几分钟后,这块地面就已经由灰色变成黑色。随后,沥青被摊铺平整,等待推土机后面的压路机完成最后的工作。天空最后一抹亮光消失时,工人们纷纷回家去了,停车场工程终于完工了。
栅栏外面,老头转身拖着脚步走开了。他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第一次露出微笑,这是一抹悠长、愉悦的微笑,是彻底轻松和宽慰的微笑。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弗·福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