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案子”指的是前不久发生在长州市区的一起金店抢劫案件,虽然官方没有给出正式的报道,但我们学校里有个老家是长州的老师,一些具体情况还是从他嘴里得知的。据说,两名悍匪在大白天,端着枪械冲进了位于闹市区的一家金店,公然进行抢劫。将金店里的珠宝财物洗劫一空后,又与闻讯而来的警察激烈交火,在金店内展开了枪战。激战中,两名警员不幸中弹身亡,另有四名警察受伤,而两名悍匪在十几名警察火力的围追堵截下竟然逃脱,到现在仍未被抓获。为了不引起社会的恐慌情绪,官方并未就此事进行报道,但在全城以及周边地区已经下发了A级通缉令,全城处于戒严搜捕状态。
这起案件确实很恐怖,但跟我们此行的目的风马牛不相及,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跟康锦此去长州,主要是调查发生在茂家营的一起“闹鬼”事件。茂家营处于长州郊区的偏僻地带,一个人口上百的小村子而已,跟抢劫案件根本扯不上联系。
到了长州,我们坐的大巴车刚下高速就被拦停了,有荷枪实弹的武警上车来挨个检查身份证。路口处的车辆排成一队,不管是出城的还是进城的,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看来确实是处于戒严状态。检查完所有的乘客后,警察给每人发了一张通缉令,说一旦有消息请立刻联系警方。
通缉令上的照片是“金店持枪作案”的罪犯之一。脸部比较瘦削,分头,其中一边有点遮住眼睛。像所有的通缉照片一样,人物面部毫无表情,眼神呆滞,总体来说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我看了几眼,随手就折叠起来放进了兜里。
康锦说:“长青,分析一下。”
我一愣:“这有什么好分析的?”
“不,这也属于社会学的一部分。”康锦道,“悍匪,这些人物的行为也是有深刻的社会因素存在的。现代经济的高速发展扩展了人的生存空间,却压缩了人的生存状态,导致人们的心理处于一种弱肉强食的森林状态中。如果政治结构和文化结构不随经济发展做出相应的改革,这种发展中的阵痛还会屡现不止。”
我笑了一下,说:“老师,这不是咱们考虑的事情,上面的那些人干啥吃的呀。”
康锦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他这是引用了《曹刿论战》里的一句话回答我。我看他又开始上纲上线,赶紧劝慰道:“算了,别想这些了,想了也没用。咱还是考虑一下茂家营的事情吧。”
关于茂家营的事,之前大体上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大概就是“死人复生”一类的乡村式惊悚事件。说是这村里有个叫魏兰心的大娘,年轻的时候离异了,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叫志强的孩子过。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长成了个挺壮实也孝顺的小青年,可就在前不久,志强在村头水库游泳的时候淹死了。这相依为命的孩子一死,魏大娘悲痛欲绝,天天以泪洗面,不仅田里的农活不做了,就连自己吃饭有时候都会忘记。因为悲伤过度,整个人都有些痴癫了。街坊邻居都好心,经常做好了饭给她送一碗过去。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魏大娘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经常一个人瞎念叨着“儿子,回来吧”之类的话。
话说有天中午她从外边回到家,坐在床上想起了儿子,又念叨了一阵“儿子,回来吧”。念完后一抬头,看到屋子门口坐着个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戴着一顶斗笠。虽然看不到脸,但瞅着身形却和志强一模一样。魏大娘半惊半喜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儿子”!那人却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摘掉斗笠脸对脸地看着她,从干枯的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个字儿:“娘!”
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魏大娘吃了这一吓,大喊了一声倒在地上就不能动弹了。邻居听见喊声冲进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好不容易把魏大娘弄醒了。魏大娘哆哆嗦嗦地把事情讲了一遍,以后再也不喊儿子了,却被吓出了别的毛病——恐惧症,一犯毛病就大呼小叫的,浑身直打哆嗦。
这么离奇的事情,自然属于社会科学研究中“人类行为学”的范畴,并且还是不可多得的案例素材。不仅是我,康锦也对这个事情极感兴趣。
我们到茂家营的时候,村里面正在翻修祠堂,族长大体给我们讲了一下村里的情况。从血缘上来说,茂家营的村民都属于一个大宗族,有主系,也有旁系,枝枝蔓蔓的,都有些亲戚关系。魏大娘是从南方嫁过来的,离婚之后就一直住在村里,倒也没人把她当外人看。
族长请我们到祠堂后室稍事歇息后,康锦便开始了询问:“嫂子(魏大娘)平时跟村里人关系怎么样?”
族长说:“关系很好,几十年没见她跟谁红过脸。志强淹死那会儿,村里面有好多人都很难受呢。”
康锦又问:“出事儿那天,嫂子说她儿子就坐在屋门口,都有谁看见了?”
族长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康教授,你觉得她儿子死而复生的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说不准,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是真是假。所以要找目击者,尽量能够复原当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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