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鹿山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问了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井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意思?」
「他的儿子、女儿和来城女士对他的看法完全兜不起来……我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鹿山明先生。」
他是严肃又认真的教育家,也是开朗、爱说话的乱步迷——怎么想,都无法在脑子里将这两种人联想成一个。井上点点头,彷佛明白了我的意思。
「让我看过鎌仓别墅的明先生,一聊起书,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不过,谈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变得多话的人很多。我也不认为平常的明先生是在撒谎……人类有些时候展现出来的个性就是会不一样,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不禁斜眼看向栞子小姐。说到有时候个性会不同,只要一谈到兴趣就会变得多话,这个人也一样。
「……不过,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她突然开口,不再结结巴巴。或许她终于习惯了不再吓唬人的井上。
「姑且不管来城女士的存在……我想不出来他究竟有什么理由必须隐瞒自己的嗜好几十年。」
「理由不只一个吧。首先是明先生的父亲总吉先生的教育方式。虽然我也几乎没见过他,不过听说他年轻时吃了不少苦……所以他教导儿子要好好顾及体面。听说最初要求儿子把侦探小说收藏品送到鎌仓别墅的人,正是总吉先生。当时大约是昭和三十年(一九五五年)……」
「是鹿山明先生……结婚那时候吧?」
听见栞子小姐这么说,井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有遗传自母亲的敏锐呢……他似乎不希望新加入的家人看见『诡异的』侦探小说收藏。或许是因为总吉先生出生于明治时代,所以对于侦探小说的观感与之后的世代不同吧。」
我也听说鹿山明的妻子家教严格,是相当严谨的女性。也了解他为什么不希望被人看见那些收藏。只是我心中仍旧无法释怀——为什么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知道总吉先生与明先生的出身吗?」
井上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开口说。
「我记得是来自……爱知县的名古屋市,我是这么听说的。」
栞子小姐回答。
「是的。名古屋的大须……我没有追问详情,不过那儿过去似乎是红灯区。孩子们大概也不知道。」
我第一次听到「红灯区」这个词,不过意思猜得出来,就是声色场所聚集的地方。鹿山总吉也可能从事卖春相关的工作。他如此极端地想要保住父子的名声,或许也是因为过去的记忆。
「可是,我不认为这可以构成理由,何况我也没向当事人确认过。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测。」
「到底是为什么呢?」
栞子小姐不解地偏着头。
「尽管有许许多多原因,但都不构成让他必须到死都要隐瞒的原因……我认为他也许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吧。」
「好玩……?」
「是啊。在大锯宅邸的自己,在雪之下那栋别墅的自己……拥有不同的面貌,就像怪人二十面相一样。乱步的小说不是经常出现伪装成谁、一个人假扮好几个角色的桥段吗?一般认为,乱步也希望自己能够变身……他或许把自己当作是乱步笔下的角色了。」
因为他是乱步迷,才会如此彻底地隐藏自己的嗜好吗?从各式各样原因构成的鹿山明这个人的复杂性,使得我们接受的委托难上加难。
「……您知道来城女士拥有的保险箱中摆了什么东西吗?」
「我也不清楚。她没让我看过。」
井上立刻回答。他似乎也很好奇。
「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的东西一定比其他收藏更珍贵。也许是从父亲那儿继承来的物品……关于那东西,他的口风一直很紧。」
他再度喝口绿茶,喘口气。
「……刚才那些话只是开场白。接下来我要说说我和筱川智惠子之间发生的事。我想你一定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和鹿山家有很深远的关系。」
我和栞子小姐不自觉在榻榻米上端正坐好。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
8
「第一次见到筱川智惠子,是在我的一人书房开张当天……那个女人到我店里来挑书时。当然,当时我不晓得她是谁,不过她当时应该已经嫁给你父亲了。
我虽然认为那女人大意不得,但却不曾怀疑过她的本领。听说她从打工时开始就经手大量收购,大大提高了店里的营业额。我们年龄相仿,也有许多机会在旧书商会碰面。她的存在对我来谗是个激励,后来我们的交情变成每次碰面都会停下来聊两句。
我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书店的营业额,也开始有自信这份工作能够持续下去。这都多亏与几位像明先生那样的常客建立不错的关系。
当时直美与丈夫分居,暂时回到娘家来。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她嫁给了关西和服店的继承人,丈夫却玩女人玩很凶。
尽管有这种情况,她的娘家听说她要和丈夫分居,却没给什么好脸色。她说自己没有容身之处,也没带多少钱就跑出来……我没办法置之不理,就让她在我店里工作。再者,也是因为我需要人手帮忙。我的膝盖当时开始变糟,天气一冷就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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