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您不是说等法医的报告出来再一起给他吗?这些是接下来的工作通告和您要签署的行动文件。”书琴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老李听完书琴所说的话,径自走到桌子前拿起所有的文件夹,旁若无人地一份份打开浏览。我和书琴的误会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异常尴尬。而我们虽然离得很近,却始终不敢正视对方。她等着老李签署文件,我只好装作继续看资料。
我刚鼓起勇气,准备开口跟她说话,她却突然走出了办公室。我的声音就这样哽在喉咙,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编写了一条解释的短信。来回掂量着措辞,一次次编写好又一次次地按下删除键。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真的累了,不知道是因为案件带来的压力,还是即将再次约见林嘉文带给我的不安。这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就像有两股相反的力量,一边把我拉向书琴,另一边把我拉向林嘉文。但我又不甘于让这两股力量平衡,总想看看自己到底倾向哪一方,可结果往往让我更加烦恼和迷惑。如今一些偶然的事件也能打乱我原本有序的生活。
树叶一片又一片地被北风掠下,路上的行人将风衣裹了又裹。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变得更加悲观。尽管我称得上是心理专家,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有想不开的时候,也会悲观沮丧。就像跟林嘉文刚分开的那几年,我孤家寡人,常常情绪低落。大好的青春年华,几乎都花在了学术研究和工作上。
其实我知道自己一直忘不掉的是那种不舍的心情,而不是忘不掉林嘉文。你对感情越是理智清醒,感情就越是与你远离。越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越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等你后知后觉地考虑清楚,准备奋不顾身地再爱一次时,你爱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了。
“元明,还在为刚才的事烦恼吗?”老李拖着疲惫的声音说道。
我转头看了一眼,老李还在埋头审阅手上的文件,他刚才只是偶尔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于老李,我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以我们的交情,我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他一直都对我很是关照,可能在他眼里,我是时候找个伴了。
“没有。”我简短地答道。
“那就好,如果在这等得不耐烦,可以去找张帆。”老李说。
“你想让我去那恶心难闻的地方帮你做事?”一想到验尸房,我就难受。
“我想你一定是在后悔刚刚说的话。行,那你继续在这发呆,想想如何跟书琴解释挽回吧。”老李那种无所谓的口吻,让我有种想跟他大吵一场的冲动。
“算了,我去张法医那儿看看,拜托你别再提我的感情问题了。”我丢下这句话,走出了办公室。
直至我走出门口,老李也没再说一句话。走出办公室,人比刚才更少了些。不过也出现了个别“新面孔”,值晚班的人开始上班了。按下电梯门旁边的按钮,电梯开始缓缓下降。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可以听见电缆钢绳的摩擦声。
刚走出电梯门,我就闻到一股重工业用清洁剂的味道,刺鼻难忍。可能刚刚工作人员对整个验尸房进行了消毒。尸体带有很多细菌,尤其是放了几天的尸体再拿出来解剖检验,如果不将其周围消毒干净,细菌很容易滋生,尸体间的细菌和病毒甚至会相互交叉感染,影响法医对尸体的诊断。这让我想起电影中的情节,活人被病毒感染变异,面临生化危机的恐惧。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已经是我为了江瀚的案件第三次去验尸房。我无法想象张法医又在如何处理新来的尸体,很可能一走进去就看见血淋淋、散发着药水和腐烂混合气味的内脏。Y字形尸体的解剖形状已经在我脑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体内各个器官被拿出来放在药水里,有时甚至还能看到死者胃里残留的食物;有些死者的血液时间放得长了,已凝固成红黑色的块状;心肺等器官也慢慢变硬,我甚至都怀疑还有什么内脏器官是我没见过的。
在进入验尸房前,我想找个口罩戴上,于是先到法医助理的办公室找张帆的助理文成。文成人如其名,如同公主一样优雅美丽,最有特点的就是她那长长而直黑的头发,大家都亲切地叫她“文公主”。只见她正在整理资料,我猜是将不同的验尸报告分类放好,顺便学习法医对尸体的诊断。法医的助理通常都会成为法医,这属于法医实习的一个环节。
虽然门开着,我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说道:“文公主,还在忙啊?”
她看见我笑着说:“您不也一样嘛,靳博士。好几天都没见您呢,最近很忙吧?”
“是啊。”我笑道。
“还在忙市长女儿的案子吧?现在是需要口罩吗?”说完她递了个消过毒的口罩给我。
“呵呵,是啊,都成例行公事了。”我找文成基本上就是为了要口罩。
我接过口罩就戴上了,匆匆跟文成道别后,一尘不染的白瓷砖走廊让我压力倍增,我爱干净,但在这种环境下的白色让我不适应。即使戴上口罩,我依然觉得验尸房的气味已经慢慢把自己包围。每次去完验尸房后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将衣服单独放在洗衣机里用稀释后的消毒液洗上两遍,在阳台晾上几天,有时甚至直接拿去干洗好几次。今天的衣服穿得比较随意,也是很旧的衣服,完全可以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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