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点头说。
“可是我看你的样子很消沉,从你刚到海边我就注意到了。”老人说。
“哦?”我说,“我母亲前些日子死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来寻短见呢。”老人说,“经常会有人来我们这儿跳海。”
“是么?”我问。
“是啊,你上的那个山崖,我们叫它‘断魂崖’。”老人说,“来的人都上去往下跳,以前晚上的时候经常传来叫声,最初我们还以为是鬼呢。”
“现在还有很多人去么?”我问。
“是啊。”老人点点头说,“偶尔村民出海还会在下边看到尸体。”
“您是怕我寻短见,才让我帮您背柴的吧?”我问。
“是啊。”老人笑了,说,“我看你像个读书人,还以为你科举没中就来寻短见呢。”
“呵呵。”我也笑了,感觉有点儿苦。
我打心里感激这位老人,不论我是否想寻短见。看着老人,我说:“看您的腿脚很灵光,就知道您一定是找借口让我跟您走。”
“读书人果然够聪明,那你跟我走,不怕我害你?”老人问。
“想害我您就把我从上边推下去了。”我说。
“哈哈。”老人大笑,连声说,“果然聪明,果然聪明。”
这时候,老人的儿媳妇端了菜来,鱼、鱼子、海蜇、海带,海蜇就有两种做法,我不擅长下厨,也说不上来什么。主食是馒头和稀饭。老人叫我不用客气,我也饿了,便吃了起来。这些菜都是地道的海味儿,吃起来确实够鲜,够好吃,不过我没好意思吃得太饱,毕竟这一家人都是贫苦人出身。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跟老人聊了聊海边的事,比如关于出海捕鱼什么的。老人很健谈,看得出他对我这个读书人,打心里有一种尊重。老人告诉我,对于他们这些渔民来说,大海就是神灵,高兴的时候赐予丰富的食物,发怒的时候吞噬年轻的生命。我想,对于生活在陆地上的广大农人来说,不也如此?风调雨顺还好,若有天灾,生活便会变得窘迫,人们食不果腹便四方乞讨为生。我跟老人说,想在海边住两天,老人说如果不嫌弃就留在他家住好了。
这天下午,老人的儿子回来了,捕上来了一些鱼,这些鱼留下一些吃的,另一些要拿出去卖掉。老人的儿媳妇把一些死鱼拿了去收拾,老人告诉我这些死鱼需要尽快吃掉,这样既不浪费,人也不至于因此生病。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妇里外忙碌着,话并不多,对待我既不冷淡,也不热情。我感觉得到这一家人生活得很和美,感觉得出他们内心中的那种牵绊,这正是我已经失去的。我显得有些碍事,与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我无法评价他们的生活,无法猜度他们的喜与忧,也许,他们的生活便是一种“清欢”。
夜里,静静的,可以听到海水起落的声音。
第二天,老人的儿子依旧出海去捕鱼。我陪着老人去拾柴,然后老人陪着我走了几处海边。一天下来,我对大海算有了些认识。这两天,我吃的都是同样材料做成的食物,然而依旧感觉鲜美。又过了一夜,我觉得我几乎要爱上大海了,不过我想离开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
临走的时候,我拿出二两银子,执意要老人收下,起初老人推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老人送我走了一段路,然后挥手跟我告别。
我忘不了这位老人,也忘不了海边的这几天,这是一种别样的人生。说起来,我不知道当时我会不会从那山崖上跳下去,也许不会,我没有那份决绝。不过我依旧感谢这位老人,他让我感觉生活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绝望,吃一顿不算丰盛的饭,也有着最纯粹的滋味。
第十三章 二人夹一木,很快亲友来
离开海边,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简单地说,我不想回奉平,虽然徐凡不住地嘱咐我一定要回去。我现在并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换句话说我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去寻死,也不需要想着该怎么去活,只要顺路走下去,走到哪里是哪里,累了便休息,然后继续走,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没有固定的路线,不去询问在哪一个州府郡县。
从小到大,我离开奉平县的时候不多,我知道外边的世界非常大,不过具体也说不上来个一二。这一次,我也算饱览了河山。
说起来十两银子在家用,差不多够一年的花销了,然而出门在外,至多用一个半月。而我,十几天就花了大半。我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但吃、住、行都需要钱,第一次出门在外我也不懂得如何省俭着花。索性我并不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在一个城镇,我想不能坐等银子用光,借着休息的时候,又摆出一个简陋的解梦测字的摊子来,写了“王生解梦兼测字”,并且写明只测三人。
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走来,看了看我的摊子,便问:“你叫王生,你测字准不准?”
“您测了便知。”我说着把木枝条递给他。
“好,那就给我测个字。”这公子说着,接过木枝条在地上写了个“卜”字。
“您要测的是?”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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