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拴上!”筱诗刚敲了两下,立即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更沧桑了的声音,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却极其的具有穿透力。
“他老还那样。”我对筱诗笑了笑。
几十年来的工作经历和教书生涯让他在知识文化水平上提升了很多层次,但尽管如此,他早在山东就已形成并根深蒂固的乡俗还是无法磨灭的,最明显的就是几十年来他没有再回过山东却仍旧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
筱诗走在我前面跨进了院中,我紧随其后。她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到了院中西南角的大理石茶桌上。
“你这孩子啊,回回来都带东西,你说你带了吧,我也用不大着……”钟山龙正在背对着我们浇花,应该是听见了东西放在石桌上的声响才这么说的,耳朵不是一般的好。
每次令我奇怪的是,钟山龙都能在敲门时猜到来人是谁,百发百中,实在令人纳罕。
“找个地方坐吧。”钟山龙直起腰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饭了没……”话音未落,他回过头来,忽然看到了我,突然就僵住了。
“吆嗨!”他好像有些吃惊,不,是很吃惊。
我摊了摊肩膀,表示存在。
“坐下说。”他把水壶放到了一边,走了过来,脚步轻盈,看得出来,他的身体还是很好的。
筱诗倒上了茶,我坐在钟山龙对面,突然有点不适应,有点许久没有的小紧张。钟山龙挠了挠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头银白的青丝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泛着奇异的光,仿佛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仙人,正在揣摩一个凡人的罪过。
“这三年都没回过北京?”钟山龙突然问我。
我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被他这么一问就是一惊。我想,筱诗之前对他撒谎说我是因为去国外学习才离开,但想必是早就被识破了的,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身在北京、一定知情的局外人。
于是我一点不差的把这三年来的事一点一点讲了出来,非常复杂,以至于我讲得口干舌燥,期间至少灌了一壶水,一直讲到太阳当头才算告一段落。
钟山龙听完,却出乎我意料的没有说一句话,之前他一直是个话唠,我不知道是早就变了还是只针对我的。他又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
我坐在那里不停喝茶,等着他能不能给我透露出一些消息。但等了许久,仍旧是一片沉默。我开始没了底,开始害怕他会不会说出个“一无所知”。
“你嘚吧嘚嘚吧嘚……全都是真的?”钟山龙终于说话了,却是对我的怀疑。
我差点吐血,无法想象他想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句话。我苦笑着对他说:“这还能有假?!”筱诗也笑了。
“嗯……”他简单地答了一下,似有似无的,然后又托着腮不说话了。
我等了一会,觉得再也等不下去了,就有侧面问了他一句,提醒他我的意思。
“你现在……在找他们?”钟山龙问。
“当然,没有比这个更急的了。”我斩钉截铁的说道,心里早就有点急了,不知道钟山龙现在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在哪?”他又问。
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从他的语气里听来,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虽然不保证一定能帮我解决全部问题,但至少能解决燃眉之急。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他清楚我的意思,为何又不直接说出来让我明白?我不记得钟山龙是个拐弯抹角的人。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我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晚上有空吗?”钟山龙低着头用眼看着我,额头上出现一道深深的皱纹。
“怎么?”我一听有门,忙说“有空有空。”
“没啥,过来吃个饭!”他笑了。
我看着他笑,眼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格外喜感,但我仍可以感觉到,他笑得不“轻快”,这不是他一贯的笑,他一定有心事。
如果我猜不错,晚上将会有极大的转变。
心不在焉的跟钟山龙聊了一会,我和筱诗便告辞了。走出大门时,钟山龙跟在我后面,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右肩,然后用力捏了两下,这两下却非常有力道,捏得我差点叫出来,但一阵疼痛过后,却又被剧痛感刺痛的分外精神,我回头看了一眼钟山龙,见他对我“嘿嘿”一笑。
我突然想到,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动作。这种疼痛感在大学中是时常可以体会到的,每次我沮丧的时候,钟山龙总是在我身后,拍拍我肩膀捏两下,然后对我一笑,这似乎是一种激励了。现在受到这种激励,他一定是体会到了我的痛楚与低谷。
我们在边回去的路上边急不可耐的给袁浩和韩弇打电话询问他们的进程。袁浩跟我说,他们开着车快要转遍了整个北京城,依然没有找到王哥和韩叔等人,最新消息是,他们都离开了北京。
我让他们先回来,然后关断了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言语不出的紧迫感,我对筱诗说,这太可怕了,所有人都失去了消息,如果是一个或是两个还容易解释,但像这种规模的消失,怎能让人不往最近的一切事情上去想?我不禁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恐惧:曾经的洛阳考古、青铜祭台到底隐藏了什么?三年前的云南考古究竟是为了什么失去音讯?这些与我的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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