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苹已经不记得肢体麻了几次,又恢复了几次。天已经黑下来了,宁宁几次请求她休息一会儿,她都不肯。最后,宁宁佯装生气,摔了画笔,她才同意。
他抓起风衣,想裹住她,被她推开。她双臂一垂,橘黄色围巾落在脚下。她从自己的脚尖开始,把自己的身体看了个遍,然后,她望着宁宁。
宁宁抬手轻触莫小苹冰凉光滑的肌肤,突然哭了。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然后,匍匐在她脚下,泣不成声。
莫小苹也落了泪。宁宁是她的初恋,她爱这个人,也许,他是一个杀人犯,但她相信,他杀人的目的不同寻常。
“宁宁。”莫小苹轻声召唤他。他站起来,轻轻地,慢慢地把她揽在怀里。
一阵恶心,他想吐。
这一生理反应送来了爸爸狰狞的面容,让宁宁找回了一个暂时忘却的意识。他爱莫小苹,他知道,莫小苹也爱他。自从家里出了事后,他成了负罪之人,他想,他和她之间恐怕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没想到,自己不敢想的,现在发生了。莫小苹的身体发着本性的光芒,她的眼神在泣血,她让他知道了,女人善良的本性可以超越最尖锐、最强烈的罪犯与警察的矛盾,她让他知道,她的生命和他的生命一样神圣和高贵,这样的女性,值得用灵魂供奉!宁宁推开莫小苹,往卫生间跑去。
宁宁从卫生间回来,莫小苹惊异地看着他。他并不看她,拾起她的衣服,放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转过身去,冷冷地说:“穿上吧!”
莫小苹慢慢穿好衣服。
“再见!沙威!”宁宁并未转过身来。
莫小苹慢慢往外走。走了几步,她站住了,返回身,看着宁宁那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子,忧郁的眼睛,微长的头发。她两步走到画架前,猛然掀翻了画架。
莫小苹快步出了画室。
人就是这么怪,在做出那惊世骇俗之举前,她希望宁宁表现得金贵些。但是,宁宁真的拒绝了她后,她还是感到来自本能的羞辱。
莫小苹走后不久,屈丽茹进了画室。她是来给儿子送饭的。
焦虑和恐惧笼罩着宁宁,他垂头坐在那里。
“宁宁,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屈丽茹放下手里的餐盒,把画架扶起来。
“我不饿。”宁宁动也没动。
“不饿也该吃一点儿。”屈丽茹打开餐盒。
“妈,马尾长发那边怎么样了?”
“还靠呼吸机维持着。医院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还有维持的必要?他们担心花费。”
“维持!一定要维持!马尾长发那么旺盛的生命力,一定会出现奇迹的!不管花多少钱!”宁宁说。
三
莫小苹走在漆黑寂静的路上,她望着黑洞洞的夜空,胸口感到憋闷。她抱住一棵树,慢慢瘫坐下来,无声地哭。
齐大庸把汽车停在路边,过去把莫小苹拉起,搀上车。齐大庸把姚婷和孩子送到家后,直奔办公室而去。他看见的是杂乱无章的办公桌,猜想莫小苹很有可能来找宁宁,便急忙驾车赶来了。
一路上,齐大庸只管驾车,什么也不问。莫小苹也一句话没说。
早晨,莫小苹到单位后,问齐大庸:“今天上午就给宁宁测谎?”
“对!上午就测。”齐大庸回答着,观察着莫小苹的反应。
“师傅,还让我来吧。师傅在一旁指教。”
齐大庸抬眼看看莫小苹,心想,现在的女孩子,心肠真硬。“行!你主要提问,我帮腔。”
宁宁被带进测谎室。齐大庸立即觉察到宁宁的变化,他身上那种精气神儿没有了,他的艺术气质也消逝了很多。
“宁宁,坐!又见面了!”齐大庸和蔼地招呼宁宁,同时,他又扫了一眼莫小苹。宁宁和莫小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齐大庸不知道,也不好问。
“齐警官、莫警官,又见面了!”落魄的宁宁,仍维持着他的风度。
莫小苹对宁宁的到来和问候没丝毫反应。
宁宁坐在指定的椅子上后,看看穿着警服的莫小苹。
“宁宁,看来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齐大庸问。
宁宁承认:“是。”
齐大庸叹了口气。宁宁的身体状况不好,会影响到生物指标,生物指标不正常,测谎结果就可能不太可靠。
“宁宁,今天由莫警官和我继续就宁全福被杀案对你进行测试。规则你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重复了。”齐大庸说。
“我已经清楚了。可以开始了。”宁宁说。
齐大庸看看莫小苹。莫小苹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莫小苹清了清嗓子:“宁宁,你是一个很机敏的人。”
宁宁说:“莫警官,我生性愚钝,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莫小苹说:“你利用了康铁柱。我们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不是的!康铁柱的确恨我爸爸,相信他也会这样告诉你们的!”宁宁辩解。
“对!康铁柱是恨你爸爸,但是,他并没杀害你爸爸,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了。”
宁宁没说话。
莫小苹说:“你说出了康铁柱,帮助我们破了一起积案,应该谢谢你。但是,你可能想不到,你抛出了康铁柱,还是扯不清他和你家的联系!康铁柱想杀的是你的妹妹宁静,却错杀了乔纳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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