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此刻已经走出洞外,远远地操着京腔京韵道了声好,头也不回的去了。
我突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暗想这狗东西唱的什么哪?刚才瞎子说我唱《兰花花》,他这是在模仿我么?我当真在快给石梁压死的时候抱着闷油瓶唱这个?我他娘的没这么肉麻吧?
小花见我发愣,没来由的冲我甜甜一笑,像凌波微步一般飘出山洞,朝黑瞎子那边去了。
我这是第一次听小花开口,想象中他的声线应该像梅大师一般柔润甜美,没想到竟是这般的苍凉悠远,反倒有几分程派韵味。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回头再看闷油瓶,早已经走的不见影了,我急忙快步追进墓道。
这条墓道我进明堂之前来过一次,知道里面主棺室安置了一位陪葬的武将,还有几间配室空着,估计一直没能等到主人。
我一间一间的寻过去,每间石室都空空如也,最后走进安放棺椁的主墓室,发现壁上的小油灯被人点亮了,发出一轮幽暗的微光,案子上搁着闷油瓶的小包,室内仍是不见他踪影。
我觉得闷油瓶应该是选好了在这里休息,没准是找地儿解手去了。一起摸爬滚打好几天,我就没见他撒过尿,这家伙身体结构实在是有点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也懒得再去各处找他,决定在这儿守株待兔。
我走到柏木棺椁跟前,踮起脚尖爬上去坐下,拍拍上面那具人俑的大腿说:“老兄,你既然已经做了鬼,想必听说过张起灵这个人吧?他最近刚刚做了你们老板,我是他哥们儿,在这儿叨扰阁下一会,你尽管歇着,千万不必起来打招呼,要不然老张一定收了你,到时候你恐怕连鬼也做不成了。”
那铁人俑听了我的话,忽然身体一折,从棺盖上坐了起来,抬起手臂似乎要来摸我。
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叫了声:“我的妈呀!”一跃而起,像兔子般往门口蹿去。
谁知道那铁俑竟然比我还快,只见黑影一晃已经绕到我前面,直挺挺挡在门口。
我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了上去,只吓得心胆俱裂,像杀猪般大叫起来。
忽然我的嘴被一只手捂住了,闷油瓶在耳边低声说:“别叫了,是我。”
他的声音很有安魂效果,我慢慢平静下来,往棺材方向看去,见那具人俑摆在棺材侧面的地下,刚才躺在棺盖上的是闷油瓶自己。
我不由得心头火起,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瞪起眼睛骂道:“日你大爷的,你装什么不好,非得装粽子!你是不是想吓死人不偿命啊?”
闷油瓶见我发怒有些惊讶,一脸无辜的望着我,过了一会才说:“对不起。”忽然转过脸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怕我着恼,急忙抬手捂住嘴巴。
我自己想想也觉得可乐,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大笑起来。
两个人走回棺材旁边,重新爬上去肩并肩坐下,闷油瓶刚一坐稳就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开始打瞌睡。
我觉得是时候和他聊聊了,于是厚着脸皮靠近他身边,也不管丫是真睡还是假睡,推推他肩膀问道:“你刚才不是走了吗,干嘛又突然回来?”
原以为他会假装听不见,没想到闷油瓶居然睁开眼睛,想了想,掏出那个装虎符的盒子递给我,轻声说:“你看看这个。”我没想到他如此上路,有些喜出望外,急忙接过来捧在手里。
那盒子是铸铜的,通体镌刻兽形纹饰,拿在手里分量很沉;盒盖没有上锁,想必是闷油瓶已经打开看过了。
我轻轻翻开盖子,盒中镶有乌木凹槽,里面嵌着半片青铜卧虎。虎形是从中间骑缝处分开的,盒里这片是右半边,古人以右为尊,这应该是掌握在君王手里,作为发令用的那部分。
那虎的外形颇为雄壮,大耳呲牙、尾巴上卷,双目炯炯有威。虎符表面经过抛光处理,没有花纹或者装饰,只在躯干部位刻了几行细小的铭文,我数了数,共有四十个字,一时间也来不及细究文字的含义。
这时闷油瓶在旁边轻声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我摇摇头,忽然心里一翻个,暗想他为什么问我这话,难道是虎符有问题?急忙重新细看,慢慢一股凉气从脖子后头冒了出来。
平时古董商见到一件器物,往往先要鉴别真假。刚才因为是闷油瓶交给我的,也没往那方面想,这时站在客观角度重新审视,立刻就发现了端倪。
现在文物鉴定部门给铜器断代有很多科学方法,可以通过仪器扫描,分析器物表面的组织结构和金属形态,鉴定结果准确性很高。
不过民间古玩商没那个条件,用的还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土办法,既:眼看、手摸、鼻闻和耳听。
眼看是要看器物的造型、纹饰和铭文有无破绽,锈色是否自然。
手摸,凡是假造的铜锈手感不自然,一摸即知。而且赝品的比重较大,有经验的古玩商用手一掂量就能发现真假之间的差别。
至于鼻闻和耳听,是闻器物上的土腥味和潮气;用手指弹扣,听器物的声响和回音。
这两样技巧需要有很深的功底,我自认不太有把握,不过仅凭观察和触摸,我已经发现了这件东西绝对有问题。
我开始担心这一趟是不是白忙了,刚把想法透露出来一点儿,闷油瓶就立刻追问道:“你觉得这件东西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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