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起来绕树转了一圈,摸着头皮疑惑地说,是哪个龟儿子吃多了没事干?跟我开这样玩笑!话音刚落,又听到哈哈哈一阵笑。那声音很怪异,听得父亲心里阵阵发紧。父亲说,谁在捣乱,有本事现身出来?那声音说,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父亲说,你是谁啊?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你烧稻草时候的事了吗?父亲说,你是那山麂子?哈哈哈,终于知道我是谁了!父亲大声问,你要怎样?你生子快要生了,特此前来祝贺,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一定会带他走的!
父亲吓了一跳,但他毕竟也是农村混大的,整天在山里摸爬滚打,多少还是有点胆量。他说那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那声音突然凄厉了起来,它说,记住,今夜子时,你儿子就出生了,到时候我会来看他的,哈哈哈。一阵风把纸钱吹得乱七八糟,那纸钱已成一地黑灰。
傍晚时分,连日来的高温突然降下来了,天突然阴沉沉的。
母亲吃完晚饭的时候,突然蹲下身子,说不行了,我肚子痛得厉害。父亲知道母亲快生了,他一直不敢忘记中午的事。所以提前跟大伯打了招呼,大伯足足拎了三条猎枪过来,再把三条大白狗栓在门前。大伯将三条枪火药上足,钢珠装满,一字排放在桌子上。然后父亲把他多年的杀猪刀也排在桌上。父亲壮着胆子说,今晚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我也敢捅它龟儿两刀。为了壮声威,父亲还叫来了一些村里的年轻人,他们拿刀的拿刀,拿枪的拿枪,活像一支川东游击队。一群人在屋子里抽烟放屁,把整个屋子弄得乌烟瘴气。大伯看着着急地说,照我说,这小子就不该这个时候生,也没看看这是什么日子。父亲说,这个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叫他在肚里躲一阵,过了今天再说?同村一年轻人说,你就是抠门,直接找辆车拖到县医院,让医生在肚皮上划一刀,提前就把孩子给弄出来了!听说城里那些女人早开始用这个办法了。父亲呸了一声说,把你龟儿子的婆娘弄去肚皮上划一刀,你干不?
几个人争执了一会儿,天已黑得不成样子。照理说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是这死天气阴暗沉闷的样子让人心里难受,甚至还有几颗雨点不时跳到屋顶瓦片上,让人觉得心惊肉跳。夜里十点过后,小雨点终于变成了大雨点,哔哔叭叭砸在屋顶上,风也开始呼呼刮起来。父亲朝里屋望了望,大妈此刻陪着母亲,母亲的呻吟越来越大。父亲有点着急!那个时候,在川东地区谁个农村妇女生孩子不这样?所以父亲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风越来越大!吹得木板门喀喀响,门外三条大白狗狂叫起来,父亲拿了凳子去顶门,顺便朝门外看了看。这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大槐树下一只大麂子正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朝屋里张望。妈呀!父亲一下子就退回了屋子中央。什么事?大伯嗖的一下就从桌上抄了一把猎枪,对着门口问。父亲说,就在门外大槐树下。大伯端起枪,从门缝支出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大伯抱怨着说,大惊小怪!父亲说,有一只大麂子,就坐在槐树下。大伯再看,还是没有。父亲说,真在呢!他透过门去看,哪里有什么大麂子?树下根本就没有什么。
难不成看花眼了?
☆、第二章生死一线斗阴魂
父亲揉揉眼再看,这下却看到一个白衣老太婆坐在树下抽大烟,不断地冲屋子里诡异地笑。她每笑一次,母亲在里面就杀猪般地嚎叫一次。父亲急了,一把搂过大伯手里的枪,对着门外嗵的就是一枪。父亲平时很少打猎,枪的巨大后坐力让他直接跌倒在地上,他晃了晃身子问,打着没有?几个年轻人伸出头去,黑乎乎的一片,哪里有人的影子?父亲不信说,这回真没眼花。
雨下得更大,突然嚓的一下一道闪电闪过,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那一刹那,所有人果然看到大槐树下坐着一个白衣老太婆,虽然坐在雨里,老太婆身上却没有一点雨水打湿的痕迹。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惊雷突然在头上炸响,就像专门在耳朵旁边扔了一颗手雷,轰的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心里发慌。看到了!大家都叫嚷起来。
此时,里屋的母亲叫得更痛苦。大妈在屋子里焦急地喊,二兄弟,孩子今晚怕要打点麻烦!她说,孩子头皮都看到了却又缩了回去,现在伸出脚来了。逆生?所有人都惊呆了。女人生孩子最怕这事,稍有不慎大人小孩子一起丢命。父亲红了眼像一条发怒的公牛,王八蛋,有事冲我来!他提了把放生刀就冲出门外。
此时的父亲已是天神不惧,估计玉皇大帝站在他面前,他也敢捅上两刀子,再踹上几记臭脚丫子。可是父亲没有捅到那老妖婆,刚冲到大槐树下,就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向前拉了一把,一个狗啃屎摔在地上,放生刀叮叮当当被扔出老远。父亲迅速爬起来,骂骂咧咧准备再站,眼前却空无一人。他不敢大意,围着大槐树转了一圈,除了看到树上几个弹孔什么也没有。不好,父亲暗叫了一声,马上折回屋里。满屋人都盯着父亲一脸狼狈的样子问,那老太婆呢?父亲说,不见了。刚说完,就听见大娘的尖叫,你是谁?父亲顾不上这么多了,顺手在桌上再抄一把火药枪冲进里屋,就看到那老太婆正用尖尖的手指在划母亲的肚皮。她边划母亲的肚皮,边说,好孩子,跟我走吧。
父亲大呵,畜生,走开。
老太婆回头朝父亲做了个鬼脸,父亲看到她那张脸上皱纹堆成一摊牛粪褶子,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父亲将枪举起,对着老太婆大呵,再不滚开就开枪了。老太婆没有理会父亲,仍然用手划母亲的肚子,口里念叨好孩子,好孩子……她每划一次,母亲就掺叫一次,母亲的额头已经像纸片一样苍白,汗水和泪水滚滚而下。大娘早被吓摊在一边,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老太婆,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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