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天降_水天一色【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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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你说说看。”

  看他迅速地反应,明显精神起来,并摆出一副对抗的架势,我就知道猜对了。看来我得露两手,以赢得探长的信任。

  “第一,那根竹竿。在影像资料里,它好像从没出现。摄像头照到了那么多东西,唯独没照到那人拿着它进出。你也没提过,它到底打哪儿来的。”

  A探长用“你果然够细心”的正色点着头:

  “那东西不是带进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开发商建设以及住户装修,有一些边角的废料,比如小块的板材呀、缺角的地砖呀、剩下一个桶底的油漆呀,扔了可惜留着没地儿,就都在天台置顶了。”

  “你说的那些就算了,可是竹竿,竹竿也算装修建材?那这楼是不结实。”

  “竹竿是个特例。那楼20层,住着一个蛋圆形脑袋的老太太,平时除了爱打毛线,就喜欢在屋里养丝瓜……”

  “妈呀,这都什么人哪?合着这世上不正常的,全住那楼里去了。”

  探长不理会我的评论,很严肃地继续:

  “因为是爬蔓儿的植物,她便找了几竿竹子,搭了个供它攀援的花架。最后剩下两三根,想留作备用,就也扔在楼顶了。”

  “可是,如果竹竿本来就该在那里,你又怎么判断留在现场的它一定和案件有关?”

  这一下回马枪,杀得A探长肃然起敬:

  “这一点,我们问过竹竿的故主。那老太信誓旦旦地说,她把竹竿紧紧地捆好了,整齐地放在天台的另一个角落。所以,不可能它自己脱出来,又被风吹到我们发现它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把它抽出来,拿过去,想派什么用场。我对这个判断有信心,因为那老太的证言非常可靠。她一看就是个严谨缜密到偏执的人,身上有一股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

  “是,长成那模样、有那爱好的,我也相信。”我低头啜了口茶水,有些阴暗地说,“可是,这个案子,并不像那老太太一样,令你深信不疑吧?”

  “你什么意思?”他按下眉头,比我更阴暗。

  “你一直让我去找那个神秘男人,可是,找他干什么呢——如果你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凶手的话?我可不想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下了多少功夫,最后帮你抓到他了,你还在困惑‘人真是他杀的吗’。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在指证一个真相:有个人,就是这个男人,蹲在天台围栏上,瞧准范先生走过来的时机,用竹竿拨落22层的一只花盆,让它砸在他头上。这是谋杀!这个手法,有那么多事实证明,或者再多几条证明,也不能解开你固执的心结。你始终认为,用这种方法去谋杀,真的能成功吗?难度也太大了吧。或者退一步说,侥幸成功了,可是谁会预期它就能成功?谁会策划这么小概率的事情?比这简单的方法多了。比如说,他那么爱跟踪,之前范先生又酷爱夜生活,晚上从停车场出来,三四点钟了,深更半夜,人烟稀少,他完全可以跟在后面,在他进小区之前,一块板儿砖解决问题,费这个劲呢?正是这种潜藏在你心底的不确定性,给你制造麻烦,影响你的判断,让你意兴阑珊。要是你坚定一点,那人可能早找着了。我绝对不希望一番运筹帷幄之后,把那人带到你面前,你还是这副‘我也没把握,我估计一会儿就把你放了’的鬼样子。”

  “那好。”A探长似乎有点受不了我的语言风格,“你要怎么说服我,有人在用这么异想天开的方式犯罪?”

  “我可以引用老一辈逻辑主义革命家福尔摩斯先生的名言,说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我也可以告诉你,当代日系推理小说中,比这异想天开的法子有得是。但那都没意思,我要用中国古典文化说服你。如果你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且用的是全国统一教材的话,你一定学过那篇课文,陈康肃公和卖油翁的故事——油如直线般滴入葫芦口而不湿铜钱,神乎其技吧?但是,‘无他,但手熟尔。’”

  “你是说,熟能生巧?”

  “不错。这个手法的实现,必然需要同样或近似环境下,反复多次的练习。关于这练习,我们有证据,小区里集中掉落的花盆。这一定是他做的,他放弃跟踪开始不定时出没,与那么多花盆的陆续砸毁,都在案发前几天,有一个时间上的重合。当然,还有个更直接的证据:如果他真的在四大楼顶进行过巡回演练的话,一定留下过脚印。案发楼除了当天最新鲜的脚印外,一定还和其他三栋楼一样,留有近几天的次新鲜的脚印。这个细节你没告诉我,是等我自己猜吗?”

  A探长搔头讪笑:

  “可你猜出来了。”

  “还有,掉落花盆的线索,你们搜集得很没水准。当你给的线索刚刚透露出这个手法时,你紧接着说到了花盆的频繁掉落事件。可我根本不用听个数——多少个不重要,就知道这里面有个固有矛盾。”

  “矛盾?”

  “使用这个手法,必须练习;而练习,就有矛盾:如果练得少了,无法保证成功率;而练得多了,砸掉太多花盆,小区中多半已有风闻,不会像你们调查时那样,大家都以为是自家个案。各家掉落的花盆,是个很有含金量的线索,而你们没有进行统计甄别筛选,而且数据也不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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