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天降_水天一色【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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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走过来,从大致的身形判断,他应该是双手插着口袋,缩着脖子,低头看着路面。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驻足,维持那样的姿势原地站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如慢镜头一般转身——抬头——仰视,好像是在仔细端详那四栋楼的楼顶。”

  “他转脸时,难道没有恰好直面摄像头吗?”

  “他从另一边转的,把后脑勺给了我。”

  “所以你对他的黑发有深刻的见解,好吧。”

  “然后,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左左右右看得很仔细——从他脑袋的轻微摇摆可以发现。好一会儿之后,他用同样缓慢的动作,把一直揣在衣兜里的手提了出来——看到这里,我们眼睛最尖的同事叫起来,说兜口好像有东西掉出来。马上多次回放,果然,有什么从兜口里伸出来,但并没有掉在地上,就是在那儿悬着,应该是浅色系的,跟他衣服的颜色明显岔开了。我们尝试用高科技清晰画面,但还是看不清楚。”

  “纵然如此,也该颁那个摄像头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奖。”贫嘴过后,我转念一想,“等等,案发那天,他拖着一堆不明物体进来,虽然可能没有停留,但拖着东西走得肯定没有单个人的时候快,也应该有一个时刻,画面是相对清楚的。你们有没有详加研究,然后得到某种猜测?”

  “我们研究过,那东西是个长方体,从拖动者的轻松劲儿来看,应该不算沉重。但我想不出它会是什么,直到我们收队离开,一个同事被挤得太靠边了,碰倒了堆在墙边的纸箱子。”

  “纸箱子?”

  “是,就在案发现场旁边,挨着垂直下来的一溜阳台——那惹祸的阳台,而且是在范先生走过来的方向。箱子个数不少,占地很宽,竖着码了好几层,挺整齐,也很高。虽然距离尸体如此之近,但因为存在得太过明目张胆,大家反而熟视无睹,从它前面过来过去多少趟,也没人注意。看箱子上的字样,里面的东西是装修材料,这出现在居民区实在太正常了,也许是哪家人临时搁在这里的。可是这一碰倒,就发现里面是空的,全打开全是空的。这就不对了,如果是丢弃,垃圾桶离楼门更近,而且也没必要把不要的东西齐刷刷摞起来。问过物业和业主,根本无人认领。”

  我略一沉吟:是了,那样的纸箱,打开咬合处,就可以变成一片;长方形的纸片一层层摞起来,就是个长方体;而且也不会太重。可是,要怎么证明这就是那堆不明物体拖进来后组装的呢?有什么证据?对!

  “把纸箱压扁时,它并不会听话,它会鼓起来。一般人的本能反应,就是拿脚去踩。怎么样,发现脚印了?”

  “巨大的脚印。一米八。”A探长赞赏地笑笑,“除此之外,我们还有证人。”

  “哦?”

  “在纸箱招领的过程中,这位证人出现了。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退休在家,周末要送孙女去学小提琴。小丫头不爱去,一直磨蹭,老人拎着琴箱,在后面轻轻推着她后背,这么拥着她、扶着她、哄着她:‘小祖宗,快走吧,要迟到了。’就这样出了楼门,祖孙俩应该向左拐,小孙女却往右看:‘爷爷,那边有人在搬家。’爷爷一边催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高壮男子,在那儿鼓捣那堆箱子。但他丝毫没觉得不对,这里面有个背景:由于这四栋楼质量极差,与开发商一个鼻孔出气的物业的所作所为更令业主怨声载道,大家决定联名上告,负责人就是那位律师。诉状中有一条,是‘入住不久的新楼,墙体已经出现裂纹了’,而法院不久之后就会派人来调查。这回物业慌神了,从星期一开始,便雇人重新粉刷墙壁,想把裂纹都盖上。大家也不理他,由着他上蹿下跳,毕竟,楼道里的能掩饰,住家里的还都裂着呢,不怕没有证取。可这种姑息酿成了恶果,就是充斥楼中的刺鼻的涂料异味,据说刚刷完那会儿熏得人脑袋疼,出门都要掉眼泪,大家是想尽了办法跑味儿,到案发的星期六,稍微好了点,但依然呛人。为什么周末傍晚发生的血案,能那么迅速地聚拢那么多人?除了国人爱看热闹的特性外,也是因为大伙儿都不爱在楼里呆着。楼下的空场虽然又小又阴冷,但总能喘气。我们所有的证人都会在作证之后顺口抱怨两句这个,比如律师夫妻其实并没有那么浪漫,而女证人平时也没有散步的习惯,只是都想方设法逃离这个环境而已。就连那位母亲和女邻居的那两句几乎与凶案同时发生的对白,也是关于这个:‘怎么还这么大味儿啊?’‘就冲他这么虐待咱们,这场官司也要跟他打到底。’说实话,在楼里调查的时候,我们也是忍着恶心呢。”

  “我对您的‘工伤’深表同情……”

  A探长和我抢话:

  “所以,当老者看到那个怪人时,以为又是物业派来亡羊补牢的,根本没当回事。”

  我再抢,话语权物归原主:

  “但是话说回来,你还真够幸运的。应变神速的望远镜律师,过目不忘的散步女青年,与死者缘定今生的火爆妈妈,电光火石的瞬间也能看清一切的超级爷爷……如果有幸破案,你真该感谢这些百年不遇的特A级金牌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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