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蚤尚不在意,范钦已昂首而立,道:“大人意下我等皆有嫌疑?”
荆非抬起头,神情中莫名多了层倦意,道:“清者自清。贺大人尽可公事公办。”话毕放下酒壶,懒懒上前两步,大张双臂亮与众衙役。衙役反退后几步,打量贺知州神色。
荆非笑道:“方才在下推论案情,将贺大人亦列了进去。此刻大人又何必顾忌。”
贺知州一整官服,喝令众衙役道:“先自本官搜起。”
自是无果。
贺知州遂命人搜了去蚤与钱士清,继而见赵平自行站出,便也搜了,皆是一无所获。贺知州看眼范钦,正有些踌躇,陈未时已坦然迎上。贺知州道声“冒犯”,令手下如常搜了陈大夫身上。见陈未时如此,范钦也不再计较,任衙役搜了。
《尚书》依然不见踪影。
荆非回望《春秋经传集解》,问道:“尧卿可还记得那《尚书》位于何处?”
范钦沉思片刻,遥遥一指,道:“大抵与《河图》、《鲁诗》、《春秋》、《大学》并置。”
荆非踱至范钦所指之处,四下巡视,喃喃道:“距房门三步。与《春秋经传集解》同侧,相距五步。与《新编近时十便良方》斜对,相距两臂。”微一蹙眉,唤来门边去蚤,问道:“丰老先生曝书,历来如此摆放?”
去蚤道:“书册皆是随柜板直接自藏书间运来,自也依了原先分类陈列。”
荆非颔首,示意那去蚤离去,复转向陈未时,和颜悦色道:“陈大夫果真一心只在岐黄。站在《新编近时十便良方》边的若是平常读书之辈,怕是略一抬眼便可见那《尚书》。偏是陈大夫视而不见。”
陈未时笑而不答,反是赵平上前辩解道:“大人未免多心了。想这书房内书册纷杂,若非如范先生一般有心拜阅,恐怕一时也难刻意留神此书。”
荆非望向赵平,眼中无从带了几分暖意,却终是一声低叹,回视陈未时,道:“陈大夫亦不曾留意有何人接近此书?”
“不曾。”
范钦摇头道:“当时我等皆在争辩《春秋经传集解》真伪,去蚤与众衙役具在院内,能有何人接近?”
荆非正色道:“如此看来,倒似是丰老先生席间返回自行将书收了。只怕是丰老先生自有苦衷,不愿以此书示人。”转视赵平,果见那赵平眉间一紧,道:“大人此言差矣。倘若先生不愿以书示人,又何必将书拿出曝晒。今日之事,想来必是出了贼人。”
荆非道:“请教赵兄,这贼是内贼还是外贼?”
赵平道:“众目睽睽,在场诸位若有心恐也难以得手。窃取一道暂且不论,单是找寻藏匿所窃书册之处,于今日境况论,恐亦不易。”
“将赃物随身藏匿的,怕只有笨贼。”
“大人先前曾有高论:读书之人,即便犯恶,也不免力求自保。若在场有窃书之人,必不会随身匿藏,而当匿于园中某处。虽大人尚未命人于园中搜寻,然以下官愚见,于园中搜得那《尚书》希望甚微。”
“为何?”
“所谓‘窃’者,无非意欲据为己有。倘若今日无法带出园去,冒险偷窃又有何意义?”
“如此看来,那《尚书》已不在园中?”
“下官推断,此番乃外贼所为.。”
“书房内书册皆是丰老先生与去蚤亲手放置,何况初入书房之时尧卿仍见《尚书》。此后我等前往碧沚亭,但书房亦有贺知州暗派了衙役看守。若有外贼,又趁何时下手。”
“倘若下官想得不差,正是于诸位筵席之时。”
“不妨仔细说说。”
赵平走近书房窗前,道:“大人可曾留意这书房窗口?”
荆非不动声色,道:“在下也略知这曝书旨在借自然之力去除书内潮气,故而房窗尽开。赵兄可是在窗口发现有贼进出痕迹?”
“不曾。”
“如此赵兄又何必提醒在下这书房窗口。”
“下官只想提醒大人留意这窗口朝向。书房内共有窗六扇,分列南北。南侧各窗口与房门同侧,北侧窗口朝向藏书间前空院。那空院与书房只一窄巷相通,与内院并不直通,距碧沚亭更是遥远。州衙人手有限,即便出动全部衙役,亦无法对碧沚园各处同等严密监视。今日曝书,藏书间尽空。贺大人部署衙役主守曝书所在之书房及南侧内院,书房南侧窗口必在衙役严密监视之下,而北侧窗外难免疏于看守。若有外贼进入,北侧窗口自然再方便不过。”
听闻有“外贼”出入,贺知州早已按捺不住,喝令全体衙役四下小心察看。赵平亦欲跟上,却被荆非闪身拦了半截去路。荆非一笑,道:“且让他们忙去,在下还烦请赵兄介绍这案上书册。”贺知州会意,自出门而去。
荆非示意赵平领路,似是留意听着那经史子集种种,随手将倒扣的书册逐一翻开,临到《新编近时十便良方》多留了一步,但终究也只将那书轻轻放下。待贺知州重进门来,荆非脸上仍挂着笑意,却已有些僵硬。
贺知州摇头。
荆非转视赵平,道:“赵兄还有何高见?”
52书库推荐浏览: no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