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沚园_nobody【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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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非乍舌道:“天下还有这等起名偷懒的父母?”

  赵平瞥眼荆非,道:“陈大夫与在下的字皆是先生起的。”

  荆非益发奇了,道:“却不知赵兄表字?”

  “双九。”

  荆非一时忘了走路,愣了两步方追上笑道:“双九一十八,倒正是个‘平’字。亏你们先生能想得这等别致。”

  赵平道:“先生最恨伪充道学。本是一介武夫,反以清静无为之类作字,岂不可笑。倒不若这等直白来得痛快。”

  荆非颔首道:“不错。只可惜不曾与你同门,我这‘非’字倒恰好可拆作‘二三’。”

  赵平唇边忽浮出丝笑意:“大人可知先生书童的名字?”

  “不知。”

  “去蚤。”

  荆非禁不住想大笑:“这名字实际。”

  赵平又道:“先生家中尚缺人手,大人若有屈尊问礼之念也不妨来此当个书童,现成有个名字:‘灭虱’。”

  荆非愕然,却见众人已停了脚步,再看身边,不经意间已置身书海之中。书柜上卸下的木板齐整铺了一院,房舍间通道上亦横了不少木板。书册皆在木板上堆着,四五名衙役正在那名唤“去蚤”的书童指挥下将书一本本打开,倒扣于板上。

  荆非一时忘了刚被取笑,不由感慨道:“原来晒书并非晒字,却要晒这书背。”

  赵平唇边笑意早已敛了,冷冷道:“书背多以浆糊裱糊,日久最是易遭虫蛀。”话音刚落,却听知州召唤,略整一番手中包袱,撇下荆非自去了。

  荆非不免好奇跟上。知州见荆非跟来,先让出个位置,复自赵平手中取过包袱,细细展了,现出个锦装书匣。

  知州将那锦匣双手呈与丰坊,道:“此乃本州今年地方志首卷,次卷待年底刻印。下官素知先生收藏地方方志,特将这首版精装本送上。毕钟毕老汉的名字……”知州略看眼丰坊脸色,继续道,“也记录其中。”

  丰坊看眼那锦匣,也不接过,一声怪叹,反转向遍地的书册,道:“想我万卷楼当年晒书盛况,每每必借用祠堂空场,如今却只曝了这小小一个内院。”

  荆非看眼院子,心下只想自己平生喝过的酒一壶壶摆开也铺不满这一院子。

  知州见丰坊不接书,手里捧着益发尴尬起来。赵平见状冒出一句:“大人深知先生爱书,此次地方志特命学生连夜监督精刻,还用了时新的锦盒装匣。”

  丰坊终于回首,接过那锦匣,掂了掂,道:“不成器的学生!”

  赵平脸色一变。久立一旁的钱士清忙上前接道:“锦匣玉装,自不如古书朴素。但学生曾听闻这锦匣便于护书,想来知州大人也是用心良苦。”

  贺知州顺势陪笑道:“正是。下官学识浅薄,只知古书收藏多依保护有方。前人刻书也未必全无金装玉裱,不过是如今华表散尽,流传千古的实是书内文字。”

  丰坊似是心有所动,打开锦匣,翻阅起来。

  贺知州适时补道:“若先生嫌墨新刺眼,不妨借今日晒书,也将此书曝晒一番,或许也能沾些前人书册灵气。”

  丰坊长叹一声,看眼脸色青白站在一旁的赵平,忽拍拍他肩膀,道:“收入地方志类。”

  赵平低头应了一声,捧了匣子急急去了。

  见贺知州颇有些得意的神色,荆非似有些感触。刚郁闷了半截,又想到有个声音有阵未曾听到。四下看了看,见那人正在距众人四五步远处俯首察看板上书册。正是范钦。

  ☆、五

  作者有话要说:

  五

  看范钦神情,荆非料想他在寻觅什么。只可惜那眼神专注中隐了些锐利,不似穷首皓经的读书人,反似清点货物的生意人。

  又听花厅方向有脚步声传来,荆非想是陈未时陈大夫到了。随众人礼迎上前,不由被那大夫的年纪惊了一道。早前听丰坊的口气,荆非猜到陈大夫并非年长之人,却未料及年纪竟如此之轻,仿佛倒与赵平同年。

  陈未时与众人拜过,寥寥几句说明迟来缘由。“大理寺”三字似也不过在他耳边轻轻滑过,只淡淡与荆非互尽了礼数。唯见赵平赶来,陈未时眼中方略浮出些暖意,随即又微一蹙眉。

  丰坊倒不怪罪陈未时迟到,兴致反高了许多。贺知州趁势试探道:“却不知那柜宋版书现在何处?倘若只如这般摊在院内曝晒,恐怕……”

  丰坊一翻眼珠,道:“老夫自有分寸。早料想衙役手重,今日一早便与去蚤一道将那柜书搬至书房了。”说罢便弓了身向书房方向晃去,众人紧随其后。

  穿过曝书院子,又绕一段短巷方到了书房。丰坊随手推开门,门上显是不曾挂锁,门外也不见有衙役看守。荆非听得身边有人叹气,略斜眼角只见那范钦微微摇头。目光正欲收回,无意间瞥见陈未时与赵平并排站在斜后,衣袖遮掩下,陈未时一手竟搭在赵平腕上。虽略知其中奥妙,荆非仍觉喉间一阵怪痒,又怕咳出声来反惹那大夫注意,最终只颇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

  书房内挤着几张大桌,看情形是临时拼来的。桌上也如院中一般架满柜板,板上尽铺着书。那些书册乍看并无特别之处,荆非却已觉察众人神色凝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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