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安农皱了皱眉,但仍然宽容地对待丹瑟尔,就像父亲对待吵吵闹闹、粗鲁无礼但仍不失可爱的儿子一样。博安农又看了看我,重新露出随和的笑容:“该死,你对博安农的统计数据肯定不怎么感兴趣。我知道,你们这些通俗小说收藏家最感兴趣的是悬疑侦探小说。可能我的小说你一个字也没看过。”
“我很感兴趣。”我诚实地答道,“而且我看过你的几本书。”
“哦?”
“真的。我看过你过去为《探险》写的那一系列小说,就是关于二十年代阿拉斯加那位治安官的故事。还有《短篇小说》上刊登的关于铁路侦探金凯德、巴克马斯特的系列故事。非常地道的侦探小说,写得相当棒。”
博安农笑得更开心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奉承我,但不管怎样,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不是奉承。”
“谢谢。有人记得自己的作品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大概你是这么想的,吉博。”丹瑟尔说,“但我不这样认为。谁会真的关心你出版了两千万字而我出版了一千万字?谁会关心我们写过的那些糟糕的故事和小说?这些书现在不过是堆在地下室和二手书店里的垃圾,等着烂掉。”
博安农叹了口气。很显然,他以前就听过这些话,或是差不多的论调,因此他知道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置之不理。我觉得自己应该帮他一把,换个话题。
“博安农先生,说起你和其他几位收到的那份手稿来信,”我问道,“你觉得这是不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敲诈案?”
“噢,我表示怀疑。可能是某些人开的玩笑。”
“那篇小说看起来熟悉吗?”
“恐怕我不熟悉。”
“风格是否熟悉?”
“也不熟悉。”博安农答道,咧嘴一笑,“我对维多利亚风格的情节剧不怎么了解。我喜欢西部片。”
“又是二十年过去了,”丹瑟尔说,“再没有什么让人喜欢的西部片了。甚至连色情小说都没什么好的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原文为西班牙语。】。”
“可能是没有了,罗斯。不过我告诉你,二十年过去了,现在依然有样东西到处都是。”
“什么东西?”
“蠢货。”博安农说。
这是句非常好的结束语,博安农知道这一点。他冲我点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丹瑟尔瞪着他的背影,脸上却没有怒色。也许,他喝醉时只有弗兰克·科洛德尼才能激怒他。他耸耸肩,举起杯子看了看,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不由皱了皱眉。
“我得再去倒杯酒。”他说道,似乎很惊讶自己怎么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酒了。
“现在还早得很,罗斯。”
“非常正确,”他说,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来呀,咱们再去喝两杯。我会把你介绍给通俗小说帮其他几个人。”
他转身朝吧台走去,脚步依然稳健,我跟着他过去,看他让吧台那个年轻人给他倒了加冰的双份威特基【威特基(wild turkey),一种非常柔和,但酒精含量很高的波本威士忌。】。屋里还是没有啤酒。丹瑟尔对此很是不满,不过我跟他说没关系,我不渴,边说边把他拽到了旁边。
但我拽得有些太用力了,丹瑟尔一下撞到了旁边一张沉重的红木咖啡桌,被桌腿绊了一下,杯子里的酒也洒到了桌面上。桌子后面的维多利亚式长毛绒沙发上坐了两个女人,她们跳了起来,避开洒出的酒水。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位女士伸手按住放在桌角的手包,没让包掉到地上。
丹瑟尔重新站稳了脚步,露出大灰狼般的笑容:“抱歉,女士们。出了点小意外。”
“你在场的时候总会出点小意外,罗斯。”年纪较大的那位女士答道。
“噢,甜妞,别这么刻薄。”
那位女士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我只顾盯着那位年轻的女士看,没听到她说的话。这位女士就是刚才我差点撞到的那位身材高挑的红发美女,从近处看她显得更漂亮。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依然美丽动人:面孔生气勃勃,线条柔美,轮廓分明;大大的嘴巴,圆润的下巴,乌黑的双眸没有化妆,也不需要化妆。手指修长,齐肩长发飘逸时尚,身材苗条,穿着一身深绿色套装。她大概三十五岁或是四十岁左右,不过这点并不重要。
她也看着我,并没有露出生气或受到冒犯的样子,抑或故作谦虚。她从容地看着我,从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很享受这种欣赏。这不是那种色迷迷的眼光,而是真诚的赞赏。“让我猜猜看。”她开口说道。她的声音也很性感,就像劳伦·巴考尔【劳伦·巴考尔(Lauren Bacall,1924-),美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著名女影星,以冷漠的神情和性感低沉的嗓音在好莱坞独树一帜。】。“你是那个私家侦探。”
“是的。你是?”
“凯莉·韦德。”丹瑟尔说道,“这位是西比尔·韦德。韦德一家三分之二的成员都在这里,老伊万肯定也在附近。”他斜瞥着那位年纪较大的女士,“老伊万总是在附近,不是吗,甜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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