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信念丝毫没有动摇。傍晚,我又去了那座房子,用一辆租用马车,把我留在那儿的东西,连同可怜的小狗的尸体,一起拖回家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没有受到干扰,也没发生任何异常情况,只是在我上下楼梯时,仍然听到前头的脚步声。离开那幢房子,我就去拜访吉先生。他在家里。我把钥匙还给他,告诉他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满足。我想要提提发生的那些事的时候,他非常礼貌地打断我的话,表示他已经对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失去了兴趣。
我下决心要把我读过的两封信告诉他,还要说说后来它们神秘消失的事;然后我问他,那两封信是不是那幢屋里去世的女管家收到的,她早年的生活经历中是不是有些什么情况,有助于解开两封信所导致的疑团。
吉先生看上去非常吃惊,他深思了几秒钟之后告诉我:
“她早期的生活状况,我几乎没有什么了解,我只知道我们两家之间有些来往,这个以前我告诉过你。但是你让我隐隐约约地记起了一些对她不利的事。我得做一些调查,再告知你详情。然而,即使我们承认流行的迷信,认为在隐秘的犯罪中的罪犯或受害人会变成鬼魂,重返犯罪现场,我还是必须声明一点,那就是,在老妇人去世之前,这房子里就出现了大批怪异的景象和声音。您在笑,您有何高见?”
“我要说的就是,我深信一点:在这件事上,如果我们能追根溯源,我们一定能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中介。”
“什么!您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骗局吗?那又为了什么呢?”
“并非通常意义上所说的骗局。要是我突然沉沉睡去,您根本没有办法唤醒我,可是我在沉睡中却能准确地回答某些问题,而这是我醒着的时候装不出来的,比如说出您口袋里装着多少钱,或者是道出您的心思——它就不一定是骗局,也不一定必然就是超自然现象。我应该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接受了一个人在异地施行的催眠术——在此之前,他通过与我的‘亲善’关系对我产生了影响。
“姑且承认催眠术确有其事,那么您是正确的。而且您能就此推断出,施眠者可以产生您和其他人在非生命体中目睹的奇特效果,也就是说,在空气中充满影像和声音吗?
“或者是激发我们的感官,使我们信服那些怪现象吗?——不可能;当我们同那个人并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善’关系的时候,这是不可能。通常所说的催眠术做不了这么多。但是存在一种近似于它,或者比它更强大的力量——古时候,人们把这种力量称为巫术。至于这样一种力量能否影响一切非生命体,我不能肯定;可是,如果它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并不违背自然法则,它只不过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力量,附着于具有一定特性的形体,在实践中被磨炼到一种极端的程度。
“还有一种非常古老而陈腐的理论认为,这样一种力量可以蔓延到死者身上,也就是说,操纵死者可能仍然存留的思维和记忆,而且迫使一种对人类来说遥不可及的、称为灵魂的东西呈现于人类感官。对此我不想妄发议论。可是我的确觉得这种力量是超出自然的。
“让我引用一项实验来说明我的意思。帕拉塞尔萨斯把这项实验描述得易如反掌,《文学奇葩》的作者也觉得它确实可信:一朵花凋谢了,你把它烧掉,它存活时的一切元素都消散了,分解了,你不知它去到了哪里;你再也无法找到它,让它恢复原状。但是你可以通过化学手段,从那朵花的灰烬中,见到它栩栩如生的谱象。
“人类可能也和这一样。灵魂离你而去,就如同花朵的元素离它而去一样。你也许仍然能够组成它的谱象。而这种幻象,在通常迷信的观念中,被称为亡灵,却不能同真正的灵魂混为一谈,它只不过是死尸的幻象。
“因此,就像那些历久不衰的幽灵故事所讲述的一样,最让我们震惊的就是我们所说的灵魂的缺席,也就是说,故事缺少高级的不受约束的智慧。它们几乎不抱什么目的;要是它们真的来到了,也很少开口;它们从不发表超出于常人的宏论。美国的这些神灵预言家发表了汗牛充栋的散文和韵文集,并且自称受到那些伟大的逝者——如莎士比亚、培根,或是天知道的什么人的神启。
“那些文集中的上乘之作,也并不比那些有一定天赋、受过良好教育的大活人写出来的东西水准高出多少;比起培根、莎士比亚和柏拉图等人生前的言论,那就差得太远了。更显然的一点是,他们并没有表达任何超出于前人的思想。
“因此,尽管诸如此类的现象可能非常奇妙(姑且承认它们是真实的),我却发现了很多哲学上的疑问。哲学并无意否定什么东西,也就是说,无意否定一切超自然的东西。它们只不过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从一个大脑传递到另外一个大脑(我们还没有发现这种传递的方式)的意念。不管在这样的传递中,桌子是否自行走动,鬼影是否转着圈显形,或者无形的手臂是否伸出来并移动物体,或者,在我们面前显形的黑影是否冰冻了我们的血液——我还是相信,这些只是由媒介从另一个人脑传输到我的头脑中来的,就像是通过电线那样。
“在某些组织中,存在着一种自然化学,它们能够创造化学奇迹;在另外一些组织中,存在某种自然流体,人们称之为电流,它们能够创造出电气奇观。可是它们有别于普通科学:它们几乎没有目标,没有意义,幼稚而琐碎,产生不了什么伟大的结果,因此,世界对它们不予注意,圣贤先哲也不予以栽培。可是我确信,在我的所见所闻之中,有一个人,一个和我自己同样的人,在远远地操纵着这一切,我确信他真切的效果。理由就是:您曾经说过,没有两个人跟你说过,他们有过完全同样的经历;那么,请注意,也没有两个人做过完全相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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