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威弗尔,”比利说,“w—e—a—v—e—r。”
“啊,当然是这样!”她往沙发上一坐,大声说道。“我真笨,我向你道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就是这个样子,威弗尔先生。”
“你知道吗,”比利说,“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十分离奇的地方吗?”
“亲爱的,我不知道。”
“嗯,你看——这两个名字,穆尔荷兰和坦普尔,我不但好像记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名字还似乎有那么点儿奇怪的联系。就好像两个人因为同样的什么事出的名似的,不知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就像……嗯……就像,比方说,像邓普西和突尼(邓普西(william h.dempsey)和突尼(james j.tunnney)均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著名拳王。),或者像邱吉尔和罗斯福。”
“真有趣,”她说,“现在你到这边来吧,亲爱的,挨着我坐在沙发上,你喝杯好茶,吃块姜汁饼干,再去睡觉。”
“你真的不该这么费心,”比利说,“我并没有想让你这么费心。”他站在钢琴旁,看着她张罗着茶杯茶碟。他注意到她有一双白皙、小巧、动作灵活的手,涂着红指甲。
“几乎可以肯定我是在报上看到他们的名字的,”比利说,“我马上就会想起来的,一定会的。”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似乎记得可又记不起来更让人着急的了。他不愿意丢开不想。
“咳,等一等,”他说,“稍等一等,穆尔荷兰……克利斯托弗·穆尔荷兰……这不就是伊顿公学那个学生的名字吗?他在西部徒步旅行,可突然……”
“要加牛奶吗?”她问道,“要糖吗?”
“要。可突然……”
“伊顿公学的学生?”她问道,“啊,不是的,亲爱的,不可能是这样,因为我的那位穆尔荷兰先生到我这儿来的时候肯定不是伊顿公学的学生,他是剑桥大学的学生。过来坐在我旁边,在这可爱的火前暖和暖和。快来呀,你的茶点全都准备好了。”她拍拍身边沙发上的空位子,向比利微微笑着,等着他到她身边来。
他慢步走过房间,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她把他的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好啦,”她说道,“多好,又舒服又暖和,是吧?”
比利小口喝着茶,她也一样。约有半分钟左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比利知道她在打量着自己,她的身子半朝着他,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越过茶杯沿看着他。他不时地闻到一丝好像直接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的气味,这气味一点也不令人讨厌,而且使他想到——咳,他也说不清这气味让他想起了什么。是腌核桃仁?新鞣出的皮子?还是医院走廊里的气味?
“穆尔荷兰先生是个喝茶大王,”良久她又说道,“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个人像亲爱的、可爱的穆尔荷兰先生那样喝那么多的茶。”
“我想他不久前才离开这儿的吧,”比利说,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那两个名字。现在他敢肯定自己是在报纸上看到这两个名字的——是在报纸的大标题上看到的。
“离开了?”她弯起眉毛说道,“可是亲爱的孩子,他根本没有离开,他还在这儿,坦普尔先生也在这儿,他们在三楼,两个人在一起。”
比利慢慢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女房东。她报以微笑,然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膝头,问道:“你多大了,亲爱的?”
“十七岁了。”
“十七岁!”她高声说道,“啊,最理想的年龄了!穆尔荷兰先生也是十七岁。不过我想他比你要稍稍矮一些,事实上,我敢肯定他比你矮一些,他的牙齿也没有你的那么白。你有最漂亮的牙齿,威弗尔先生,你知道吗?”
“我的牙其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好,”比利说,“后面的牙全是补过的。”
“当然,坦普尔先生年纪要大一些,”她没有理睬他说的话,继续说道,“他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可是要不是他告诉了我,我是怎么也猜不到的,一辈子也不会猜到的。他浑身上下一个小瘢点也没有。”
“一个什么?”比利问道。
“他的皮肤简直像婴儿的皮肤一样。”
谈话停了下来。比利拿起茶杯,又呷了一小口茶,然后把杯子轻轻地放回小茶碟里。他等着她说点别的,但她似乎又陷入了常有的沉默之中。他坐在那儿,咬着下嘴唇,两眼向前直勾勾地望着屋子远处的角落。
“那只鹦鹉,”终于他开口道,“你知道吗,当我在街上从窗户看见它的时候完全让它给迷惑了。我简直可以发誓说那是只活鹦鹉。”
“啊,已经不再是活的了。”
“这标本简直做得精巧极了,”他说,“一点也看不出是死的,谁做的?”
“我。”
“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她说道,“你见到我的小巴兹尔了吧?”她把头朝那舒舒服服地蜷缩在壁炉前的德国种小猎狗一点。比利看看那狗,突然间他发现这畜生也一直像那只鹦鹉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狗的背。狗背又硬又冷,而当他用手指把狗的毛推向一侧时,看见了毛下的皮肤,灰黑色,干干的,防腐保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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