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先生打开了大门。
“太可笑了!”他大吼着。
“一个像你这种年纪的人还试着想伪装成大学新生混进这里!你,18岁?很好,我给你18分钟,马上给我滚出这个城市!”
本杰明·巴顿不卑不亢地走出了注册员的房间,外面的大厅里有六个正在等候的大学生,他们纷纷对本杰明投以好奇的眼光。当他走出一小段路的时候,他转过头,面对着仍然站在门口走道上,余怒未消的注册员,然后,再次用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是18岁。”就在那群大学生窃笑的声音之中,本杰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是,命运注定要本杰明不能就此轻易离开。当他沮丧地走向火车站的路上,他发现有几个人跟着他,然后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一小群人变成一大群,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消息传得很快,都说有个疯子通过了耶鲁的入学测验,并且试图冒充18岁的年轻人。整个校园都沸腾了。男人们不戴帽子就从教室里跑了出来,橄榄球队放弃了他们的练习,加入了这个队伍;教授夫人们的帽子都挤歪了,闹哄哄地想抢个好位子,还跟在队伍后面边跑边尖叫;在队列里面,品头论足的话语接连不断,句句都刺进了本杰明·巴顿柔软而敏感的心。
“他一定是个流浪汉!”
“以他的年纪来说,他应该要上补习学校才对!”
“看那个天才儿童!他把这里当成是养老院了!”
“滚到哈佛去吧!”
本杰明加快他的步伐,最后索性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他会证明给他们看的!他一定会去哈佛,然后他们会后悔现在这种不负责任的嘲弄!
当他安全抵达往巴尔的摩的火车上后,本杰明将他的头伸出窗外,“你们会后悔的!”他大声吼着。
“哈哈!!!!”远处大学生们的嘲笑仍然持续着。
“哈哈哈!!!!”
这是耶鲁建校以来所犯的最大错误……
五
1880年,本杰明·巴顿已经满20岁了,做为他满20岁生日的一个象征,他将进入“罗杰·巴顿五金批发公司”为他的父亲工作。就在同一年,他也开始进入社交界了——也就是说,他父亲坚持要带他去参加各种上流社会的舞会。罗杰·巴顿现在50岁了,同时,他和他的儿子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事实上,自从本杰明停止染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现在仍然是灰色的)以来,他们的年龄看起来几乎一样,还常被人误认为是兄弟。
八月的一个晚上,他们穿上最隆重的盛装,搭上了马车,然后驱车直奔位于巴尔的摩郊外谢福林的乡村舞厅举办的舞会。今晚,又是一个灿烂的夜晚。
一轮满月给乡间小路洒满了柔和的银光;秋季迟开的花朵,在静谧的夜空中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宛如低沉可辨的轻笑。广阔的原野上覆盖着地毯般的亮闪闪的麦子,正如白天的天空一般透明清澈。此时此刻,人们几乎不可能不被眼前这种纯粹的美所打动……
“五金行业可说是前景一片光明呢!”罗杰·巴顿说着。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注重精神生活的人,而他的审美大概也只停留在初级阶段而已。
“像我这样的老家伙是没办法学习新玩意的,”他意味深长地评论着,“美好的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的。”
在道路的远端,谢福林乡村舞厅的灯火逐渐映入眼帘,同时,一种仿佛叹息似的声音,不断地传人他们的耳鼓——也许是小提琴纤细的悲叹,又或许是银色的小麦在月光下婆娑摇曳的声音……
巴顿父子将车停在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之后,那辆马车上的乘客正下车走进大门——先是一位女士走了出来,接着是一位较年长的绅士,最后是另一位年轻女士,美丽得简直有如仙女一般。本杰明突然一惊,某种化学变化几乎像是要将他身体中的每一个分子分解再重组似的席卷而来。一道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他浑身颤抖,热血上涌,两颊绯红,心跳加速,耳边有阵阵的轰鸣声。这就是本杰明·巴顿的初恋。
那是一个苗条而纤细的女孩,当她的头发在月光照映下时是银白色的,在门廊上劈啪作响的煤气灯下时,就变成了蜂蜜一般的金黄色。她的肩头披着一条点缀着黑蝴蝶的柔黄的西班牙薄纱披风;撑开的裙脚边都镶嵌着闪闪发亮的纽扣。
罗杰·巴顿将身子倾向了他的儿子。
“那个女孩啊,”他说,“是年轻的希尔嘉·蒙克里夫,蒙克里夫将军的女儿。”
本杰明静静地点点头,“小美人。”他若无其事地说。但是,当黑仆过来引领马车离开时,他又加了一句:“爸爸,你也许可以把我介绍给她。”
他们加入了以蒙克里夫小姐为中心的一群人。遵循古老的传统,她向本杰明屈膝行了个礼。是的,他也许可以与她共舞一曲。他向她道了谢,然后离开——正确地说,他是犹犹豫豫地走开了。
等待显得没完没了,他站在墙边,默默地,谜一般的,用恶毒的眼神看着那些年轻的巴尔的摩的纨绔子弟们。他们都带着满脸的爱慕和崇拜,在希尔嘉·蒙克里夫身边周旋着。他们是如此令本杰明感到憎恶,他们的红润肤色让本杰明觉得难以忍受啊!看着那些年轻人蜷曲的棕色小胡子,他忽然有一种觉得快要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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