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屋子显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一眼看上去就会感到,对于住在里面的人们来说,这些屋子是家,是真正的家。在一间起居室壁炉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缝制的题词:“没有比自己的窝更好的地方。”这句话看起来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不像是从哪本破书上抄来的。它显得异常自然,与环境极为吻合。
“你是谁?”我抬头直视那个男人。
他点燃烟斗,不慌不忙地将火苗吸进去,瞟了我一眼。“书上有,”他说,“在封底。我们——也就是说,凡纳人,最早的定居者——是跟你一样的人。凡纳是一颗有空气、阳光、土地和海洋的行星,像这颗行星一样,气温也相似。因此那儿的生活当然也就跟这儿的差不了多少。我们跟你一样,只是去得早了点而已。有些细微的结构差异,但无碍大局。我们读你们的詹姆斯·瑟伯尔、约翰·克雷顿、拉伯雷、艾伦·马普尔、海明威、格林、马克·吐温、艾兰·尼尔森;吃你们的巧克力——我们不生产;听你们的音乐;当然你们也会喜欢上我们的一些东西,尽管我们的思想、目标和历史发展的方向与你们的截然不同。”他微微一笑,喷出一口烟。“稀奇古怪,是不是?”
“是。”我清楚自己的回答有点荒唐,但忍不住一笑,脱口问道:“那凡纳在哪里呢?”
“按你们的计算方式,离这儿有好几光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恼火。
“那就是说很难去那里,是吧?”我问。
有那么好几分钟,他看着我;后来朝身旁的窗户转过身。
“你过来,”他说。我绕过柜台站到他的身边。“那儿,靠左边的地方——”他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烟斗柄指点着说——“是两栋大楼,背靠背盖起来。一栋的人口在第5街,另一栋的人口在第6街,看见了吗?就在大街中央,可以瞧见屋顶。”
我点点头。他又说:“在其中一栋的第14层住着一个男人和他的太太。他们家的起居室的墙壁是另一栋大楼的后墙,在另一栋大楼的第14层,住着他们的朋友。那家人的起居室的墙壁正好是这家人的大楼的后墙,也就是说,这两对夫妻彼此相距不到两英尺,因为两幢大楼的墙壁是连在一起的。”
这个个头高大的男人笑了起来。“可是如果罗宾逊夫妇要去拜访布莱登夫妇的话,他们就要从起居室走到前门,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电梯,乘电梯落下14层楼,然后来到大街上,走过一个街区。大城市的街区可长啦,碰上下雨天恐怕还得叫辆出租车。他们走进另一栋大楼,又穿过大厅,坐电梯爬上第14层,再穿过走廊,摁响门铃,最后才来到朋友家的起居室——而这地方离他们自己家的房间不过咫尺之遥。”
高个男人回到柜台前,我绕过柜台又站回另一侧。“我想告诉你的是,”他接下去继续说,“罗宾逊夫妇出游的方式就像是空间旅行,跨越遥远的距离。”他耸耸肩,又说,“如果他们能在不损害自己或墙壁的情况下穿越这两英尺距离——嗯,那就是我们旅行的方式了。我们不用跨越空间,免了。”他又笑笑,“在这儿吸口气——呼出去时就到了凡纳。”
我轻声问:“那他们就是这样去成的吗?图片里的那些人?你让他们去那儿。”
他点头。
“为什么呢?”我再问。
他耸耸双肩。“假如你看见一家邻居着火了,能救的话,你救不救呢?尽自己的能力,至少?”
“是的。”
“那就对了——我们也一样。”
“你认为我们有这么糟糕?”
“那你自己怎么看呢?”
我想到了早晨在报纸上读到的那些标题,每天早晨都是如此,千篇一律。
“是不怎么样。”我说。
他颔首同意。“我们不可能让你们全去,甚至也不可能让很多人去,因此一直在挑选。”
“有多久了?”
“很久啦,”他笑笑,“我们有个人是林肯(亚伯拉罕·林肯(1809—1865),美国第十六任总统,被蓄奴派分子刺杀身亡。)内阁的阁员。不过直到你们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不久,才有了一点眉目。在那之前我们还一直只是旁观。1913年我们在墨西哥城开了第一家公司,现在在每个大城市都有分公司。”
“1913年,”我喃喃自语,记忆中仿佛忽然闪过什么。“墨西哥。对!是不是……”
“正是。”他笑了,接过了我的问题,“安布罗斯·比尔斯(安布罗斯·比尔斯(1842—1914),美国讽刺作家,著有《魔鬼辞典》等。1914年因愤世嫉俗远走战乱频仍的墨西哥,从此下落不明。据信被比乔亚的军队所害。)那年或是第二年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他活到1931年,一个老头儿,又写了四本书,我们都有。”他翻了一页小册子,指着第一幅大照片上的一间小屋说:“这就是他的家。”
“是不是克雷特法官?”
“克雷特?”
“另外一桩轰动一时的失踪案;他是一位纽约大法官,几年前忽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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