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朱迪森叫道:“你这么年轻,漂亮——”
“徒有其表——”
“漂亮而且生机勃勃。”他放下照片,走近她。一股盲目的,不顾后果的力量驱使着他,太阳穴怦怦直跳,好像她温暖的手置于其上。窗外雨点轻敲,应和着他的心跳。
她诱人的手指伸到桌上的玛瑙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慢慢地夹到唇间,这样慵懒的举止使她更富魅力。
他点燃火机,她弯腰去吸火。他突然低下身,让她那一头成熟的浅色美发贴到他的脸上。它有一种奇特的丝绸的质感。摸起来像紧密的蛛丝。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对一个旁观者而言,她是块大理石,尽管她的皮肤如天鹅绒般柔软。
他仍旧让打火机燃着,好使一层朦朦胧胧的火焰形成一个光圈环绕在她头上,她抬起头,透过这个光圈,他们的视线相遇了。像一阵电流击过,他的四肢都绵软了。房间里,只听得见他砰的一声关上打火机,又把它投进口袋里的声音。
“您把自己锁在这儿,像个修女,”他发觉自己在耳语,“拒绝给自己生活的权力。”
“有什么值得生活下去的吗?”
“很多啊,您会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没有男伴的单身女人。”
“也许您是出于一个男人的爱意才这么说的,我已经六年没有爱了。我们国家的人——令我蔑视。奴隶成了贵族,贵族沦为奴隶,仰仗有钱女人的鼻息过活。”她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揉碎,“罢了——我一点也不需要他们。”
“告诉我,”朱迪森说,“今夜您是真想让我陪您回家呢,还是仅仅出于礼貌?”
“我不会出于礼貌而勉强自己。”
“不过您一定知道我是故意跟您接近的,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次您看到我正在注意您,也许就已经猜到——”
“也许我猜到了。”
“我不是那种见到一张新面孔就陷进去的傻瓜。”
“我知道。”遥远的声音回答道。
“您有着一切,把它们给予一个男人,让他爱慕您,喜欢您。”
她沉默着,手指还在玛瑙盒中摸索,眼睛却没有离开他。
“再这样下去您会发疯的。”他恳切地说。
“我觉得现在我们就有点疯狂,陌生人,被暴风雨赶到了一起,疯狂啊——”
“随它去吧,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脱离所有这些不幸,就一个机会。我能做到的——使你幸福——给你一个女人所应得到的一切——”
“只要我想要我会有情人的。”她粗鲁地插嘴说,“但我不会为了钱——去找一个情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是试图买你。你也不是那种男人要买的女人,而我确实想要你——你的声音——你的抚摸。”
她从玛瑙盒中捏出一支香烟,依然懒懒的慢慢举起它。
朱迪森伸出手:“请不要吸烟,现在不要。”
“可你得走了,现在。”尽管刚才远远传来的自鸣钟的三下钟声已告诉他时间,她的柔声的命令还是使他浑身一震。
“你不是在下逐客令吧?”他问。
“我必须这样。现在——你希望留下来的那会儿。”
“你——想让我走?”
她犹豫起来,不过只是片刻:“不,但我们都得有时间考虑一下,以免将来后悔。”
“你不会后悔的。”
“请您——走吧。明天晚上,如果我作出决定——我们再在卡西诺见面吧。”
声音淹没在黑茫茫的风雨之中,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朱迪森听到一声急促的喘息,又像是被吓坏的呻吟。他抓住她的两手,感觉到她交叉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颤抖,于是便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
突然,他们仿佛在黑暗中一起浮了起来,她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整个空间。他闭上眼,向她的红唇贴去——
朱迪森·波特走下楼梯时,东方隐隐闪烁的微光正预示着一个灿烂的晴天,街道已经干了,空气很温暖,夹杂着早晨清新的甜香。
朱迪森叫醒还做着美梦的司机,钻进车里坐好。啊,他感到自己多么年轻,像大二的学生,而且毫不为此脸红。那种风流少年的乐趣自他离开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尝过。崭新的感觉——同时又很古老,古老如这个世界。至于冒险的劲头——年轻人鲁莽狂热的激情和浪漫,早已被葬在很多年以前的一个旧梦中了。
所有的把朱迪森·波特造就成一个可信的、理智的政治家的素质好像突然间都离他而去了,他置身于一个不知“克制、分寸”为何物的地方,他的同胞们都卸去了假面,像扔掉一堆废物,让祖先们的“精明灵敏”站一边去吧,让伪善随风散去吧。当自由的旗帜在头顶猎猎飘扬,是听从它激动人心的召唤的时候了。
那个魅力十足的女人,玛丽亚·波利契娃,思绪在这个名字上打转转,那看似冰冷实则异常柔软温存的双唇,那如芳香的夜云般笼罩着他们的黑暗,噢,一切都像梦——可它却又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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