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床单的一头揭开。我低头看着那张脸。我知道,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死者和我年龄相当,快四十了。他留着胡须,但头发好像被剃光了,头上戴着一顶浴帽。我觉得那顶浴帽看上去非常滑稽,但我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头上。
“头部中弹?”我问。
“对。”
“多少枪?”
“两枪。”
“口径多大?”
约克干咳两声,清清喉咙,好像是在提醒我,这与我无关:“你认识他吗?”
我又看了—眼那张脸:“不认识。”
“你确定?”
我正要点头,但好像出于什么原因,又没点下去。
“怎么啦?”约克说。
“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们想看看你是否认识一”
“是吗?但是什么让你们认为我会认识他呢?”
我侧眼看见约克和狄龙交换了一下眼神。狄龙耸耸肩,约克说话了:“我们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你的地址,”约克说,“而且他有许多与你有关的剪报。”
“我是个公众人物。”
“是的,我们知道。”
他不说话了。我转身看着他:“还有什么别的吗?”
“实际上,那些剪报并不是关于你本人的。”
“那是关于什么的呢?”
“你妹妹,”他说,“以及那些树林中发生的事。”
房子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下降了十度。不过,我们本来就在停尸房里。我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显得漠不关心:“也许他是个喜欢搜集犯罪资料的人,有许多这样的人。”
他犹豫了了一下。我看见他又与搭档交换了一下眼色。
“还有别的什么吗?”我问。
“你的意思是?”
“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
约克转身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助手。我甚至没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把死者的私人物品给科普兰先生看看吧?”
我又继续盯着死者的脸。脸上有麻子和皱纹。我试着把这些痕迹从那张脸上移开后再去看。仍然不认识。马诺洛·圣地亚哥对我是个陌生人。
有人拿来一个红色塑料证据袋。他们把里面的物品倒在一张桌子上。我从远处能看见有一条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法兰绒衬衫,还有一个钱包和一部手机。
“你们检査过手机了吗?”我问。
“査过了,是一次性用品,里面什么信息也没有。”
我把目光从死者脸上移开,走到那张桌子边。我的腿在颤抖。
有折奋起来的纸张。我小心地展开其中的一张。是《新闻周刊》上的一篇文章,上面有那四个被害胄少年的照片一“夏日杀手”的第一批牺牲品。他们总是把玛戈·格林的照片放在最前头,因为她的尸体很快就找到了。一天之后才找到道格·比林厄姆的尸体。但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另外两个年轻人。发现过沾上血迹的衣服碎片,是吉尔·佩雷斯和我妹妹的。但没有发现尸体。
为什么没找到呢?
很简单。树林太大。韦恩·斯托本把他们的尸体隐藏得很好。但有些人,那些喜欢听阴谋故事的人,就是不相信。为什么只有那两具尸体没找到?斯托本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挪动尸体并将它们掩埋好?他有帮凶吗?他是怎样做到的?首先,那四个年轻人到树林去干什么?
甚至在韦恩被捕十八年后的今天,人们还在说那些树林中有“鬼魂”。或者,也许是个秘密异教徒,住在废弃的小木屋里;或者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又或者是铁钩船长那样的男人;还或者是某种稀奇古怪的医学实验出错之后的牺牲品。人们传说那些树林里有个男妖怪,还发现了被他熄灭的营火,周围是被他吃掉的孩子的骨头。那些人甚至还说,他们现在仍然能听见吉尔,佩雷斯和我妹妹卡米尔在号叫着说“要复仇‘
我曾独自一人在那片树林中度过许多个夜晚,但从未听到任何人号叫。
我的目光从玛戈·格林和道格·比林厄姆的照片上掠过。第三张是我妹妹的照片。我巳经无数次看过这张照片。媒体之所以喜欢这张照片,是因为照片上的妹妹看上去平凡得惊人。她仿佛就是邻家女孩,就是住在街区那头的可爱女生,你最喜欢请她帮忙照看孩子。其实,卡米尔根本不是这样的。她非常顽皮,水灵灵的大眼睛,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微笑,她的美丽总是让男孩子们惊得后退一步。这张照片根本没反映出她的特点。她比照片上的女孩可爱得多。也许这就是让她丧失性命的原因。
我正要去看最后一张照片,也就是吉尔·佩雷斯的照片。但有什么东西让我把头抬了起来。
我的心停止了眺动。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我就是那种感觉。我看着从马诺洛口
袋里捜出来的那堆硬币。我看到它了。仿佛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胸腔,正在用力挤压我的心脏,让它再也不能眺动。
我退后一步。
“科普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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